第352章 流民圖

紅赤赤的日頭當空高懸,路面上,幹燥的塵土在風中像煙似的卷流著,幹裂的土地裂出的口子,能塞下小孩的手臂。

大旱!

赤地千裏!

大江南北的旱情,一天重過一天。

官道上,一陣名衣衫襤縷的百姓,拖兒帶女的手柱著木棍,茫然的朝著城市的方向走著。而在路邊的柳樹下,還有一些面黃肌瘦的百姓。偶爾的會有人擡頭罵著老天。

“哎,作孽啊,這鬼老天四個月不下雨,可讓老百姓咋活啊!”

可是罵聲換不來一口饅頭,一口糧,只是徒勞的在那裏罵著,偶爾的那些身強力壯的流民,還會把目光投向路人,要是有人走不動了,一頭摔倒在地上,興許也就變成了他們的口中食。

饑餓會把所有人都變成野獸。

人吃人!

在大災之年,從來都是不可避免的,當他們經過某一片半死不活的的樹林時,甚至可以看到林邊的一些白骨……

可是這些流民卻連看都沒看上一眼,就繼續往前走著,在這一路個,他們不知道目睹了多少這樣的慘狀。

幹涸的河道上樹著幾架水車,應該轉動著水車,這會已經沒有了動靜,水車的車葉板即便是偶爾動上一下,也只刮上些黏稠的泥漿水,還不等送上去,就已經凝固在車葉板上。

從年後到現在四五個月沒下一滴雨的大旱,讓的大江南北不知多少大河小溝幹得見了底,只有河道中間還存著些水,盡管離岸邊很遠,但是百姓仍然踩著淤泥走到河中央,用木桶裝水,然後挑著水的倒到自家的地裏,可是田間土地上那幹裂的裂口,卻像一片片貪婪的嘴唇在拼命吸吮著少的可憐的水。

田裏頭的高梁、小米稀稀拉拉的,放眼望去也就是像火燒過似的一片焦黃。

“爹,俺餓……”

跟在爹的身邊孩子又一次說道。

“再忍忍,再忍一下就好了,等到了下一個村子,就能討著吃的了……”

李存白安慰著兒子,看著越來越瘦的兒子,他不知道兒子還能不能撐下去,會不會像他娘一樣,死在逃荒的路上。

去年地裏就沒有什麽收成,為了活命,他賣掉了家裏的一切,房梁、房子、只是在田間地頭搭了一個草棚度日……可是今年,又旱了這麽長時間,終於,那幾畝薄田也賣了,然後就帶著媳婦孩子逃荒,可走了一個月,看到的除了旱還是旱。

難不成,這老天爺真的不給人留著活路嗎?要把所有人都餓死?

就這樣一步步的沿著官道走著,就在他越來越餓,越來越絕望的時候,不知是誰帶來了一個消息。

“去山東吧,那裏有官府設的粥棚!”

官府開了粥棚?

這個消息讓人們看到了一線希望,不過只是半天的功夫,他們就踏上了山東的地界,不過是剛踏上山東的地界,他們就看了粥棚。

不僅僅是粥棚,還有流民安置所。

每一個來到這裏的流民,都要先登計,然後才能入住。

“要住下來?”

李存白滿腹的疑問。

“對,要住滿十天,十天後才準許離開。”

負責登計的書吏提醒道,安置所是官府設立的,沿著山東通往河南、北直隸的官道,設立的都有這樣的安置所,流民想要得到救濟,只有在這些安置所才能得到救濟。

但他們必須要在安置所裏待上十天。這是為了甄別其中是否有流寇。至少對於外界的是這麽說的,但是山東官場的人並不知道,當初朱國強之所以會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從今年開始,鼠疫會在大江南北流行開,而流民就是傳播鼠疫的最佳途徑。

在安置營裏隔離十天,至少可以保證鼠疫不會在山東境內擴散開,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畢竟,這個時代,鼠疫是不治之症。

即便是在另一個世界有藥物可以治療,但是,朱國強顯然不可能從一個世界帶來足夠上千萬人使用的藥物。

所以,隔離就成了唯一的選擇,當然,為了說服別人,流寇就成了最好的借口,借口甄別流寇把大家都暫時隔離在安置營內,至少可以避免鼠疫的傳播。

當然外界並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畢竟,現在,鼠疫還沒有流行開。

李存白帶著兒子完成登計後,他領到了一張蓋著“曹縣安置所”的黃色的身份證明。

“收好這個證明,等你到了武城,憑這個證明進安置所。要是沒有這個證明,指不定會被當成流寇給鄉兵清剿了!”

其實這個身份證明,並不是朱國強的突發奇想,給他啟示的倒不是第一個世界的身份證,而是《悲慘世界》那部電影裏冉阿讓在各個城市間奔波的假釋證明,那個證明或許在電影裏是冉阿讓的枷鎖,但是在這裏,卻可以通過這樣的一紙證明,去掌握全省的流民去向,甚至可以刻意的讓他們到達某些地方,做出某些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