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有火有德

“他三叔，聽說了嗎？建州韃子帶領十萬精銳去打濟南，結果卻在濟南給燒了個全軍覆沒！”

傍晚時分，盡管因為東虜入寇，京城九門緊閉，可是茶館裏頭卻仍然正常營業，這時候，能出來的喝茶的大抵上也都是不差錢的主，這邊剛落坐的老漢，不等茶過來，就沖著一旁的老漢興高彩烈地說道，皺紋縱橫的老臉上，這一刻寫滿了暢快。

“怎麽沒聽說？”

正喝著茶的老漢朝四下看了看，然後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回應道。

“這幾天城裏頭到處都在嚷嚷這件事，你沒聽說到城外頭喊著嘛，那些個東虜嚇的都不敢再往南去，不等雪化，就匆匆往關外逃了回去。”

“大夥都說，那些個東虜韃子破墻後走一路屠一路，不知道殺了多少無辜。這回，你看報應來了！”

“怎麽說不是呢！你沒聽人說嘛，那個什麽多羅貝勒嶽托原本都破了濟南城，眼瞧著都要贏定了，可是不曾想這邊剛打到王城跟前，那邊就引來了天火，非但把進城的上萬韃子兵燒了個幹凈，甚至就連那個呆在大營裏的嶽托，也被空中突然打下來的天火給燒成了灰渣，就連同大營裏的頭的韃子兵，也是一個不剩的給燒成了灰，你不知道，那火可是厲害的狠，燒起來的時候，就是水都能燒著了……”

說話的老漢仿佛自己親眼目睹了一般，一一說著道聽途說的事情，他邊說邊笑，笑得好生滿足。

“不單是他嶽托，還有一個杜度，他聽說嶽托被燒成了灰，不信邪，就領兵想再去打濟南，離濟南還有十裏地的時候，一條火龍從南燒到北……”

不等他說完，一旁就有人糾正道。

“不是一條，是足足十條。第一條先燒了他們的前鋒，後面的九條火龍，合著一道，一下子就把東虜的十萬大軍燒了個幹幹凈凈！”

說那的話那人笑了笑，然後往嘴裏丟了個鹹碗豆，順手拿出一塊碎銀子，然後把銀子往桌子上一擱，大方地說道：

“來，小二，溫六碗酒。這酒，我請！”

“喲，喲，這怎麽好意思！”

旁邊的老漢客氣之余，也拿出說道。

“這個……來，小二，加兩碟茴香豆，算我請客。咱們哥幾個，今天為了……”

不敢明說，將目光東南方向斜了斜，點頭微笑。

“濟南，好地方啊！那地方盡出忠臣義士啊。”

老漢也不客氣，自己端了那碗溫酒，一邊喝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我跟你說啊，咱們大明是火德，有火有德啊……”

“可惜咱們這邊，沒有啊……”

“何止是沒有，你瞧這是什麽？”

另一個老漢，點了點木桌，然後可惜道。

“五行循環，時運不濟哇！”

這幾個華衣錦服的老漢，你一句，我一句，邊吃邊聊。越說聲越高，雖說沒有什麽顧忌，但是話中卻也是隱語連連，這些的話語吹破二月初裏的寒風，在空中飄蕩著……

這樣的話語，肯定瞞不住朝廷在京中的耳目，其實倒也談不上什麽耳目，自然會有那些以動輒彈劾為已任的給事中們，自然不會錯過這些“道聽途說”的，更何況這還涉及到藩王宗親。很快，有關“德王世子自稱火神下凡，意圖不軌”的奏折，就被送進了皇宮裏，送到了朱由檢大明皇帝的案，原本正在為韃虜入寇北直隸、山東等地幾百萬百姓慘遭殺戮而減衣食素的朱由檢看過奏折後，氣得飛起一腳，就把擺在身前的禦案踹翻在地上。

隨後，面對跪伏於地的內侍們，朱由檢卻又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站立在那裏，他的心情很煩！

不僅僅是因為韃虜入寇黎民慘遭殘殺！

更讓他心煩意亂是濟南德藩，德藩世子朱慈穎的表現讓人刮目相看之余，卻像是一計響亮的耳朵打在朱由檢的臉上，只要一想到現在京城九門緊閉，朱由檢就會想到濟南城的絕地反擊，就會想到四千余韃虜是如何被殲於城內外。如果不是因為濟南城的那把大火不但燒掉了濟南城，也把進城的的韃虜燒了個幹凈，估計就不會是四千余韃虜——畢竟，朝廷是按腦袋計功的。其實監軍太監清只清點出四千多韃虜的腦袋，未嘗不是為了朝廷的面子。

“火神下凡，火神下凡……”

嘴裏頭罵著，朱由檢恨不得把奏折撕的粉碎，他並不信這個世上真有什麽火神下凡，可是現在非但鄉野村夫這麽傳著，甚至就連京城裏頭都有人這麽傳著，這又又何能讓他不心煩。

“居然說什麽火德不在帝京，什麽五行不濟……”

又一次，想到京中百姓間口口相傳，朱由檢恨不得把那些人通通打進大牢之中。

“難道，他們真以為朕就不會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