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城破

颼颼颼!

數枝箭狂怒射至,城樓上的一身品紅官袍的文官發出一聲悶哼,他的肋下中了一箭。穿在官袍外的短甲抵住了這致命的一箭,盡管擋住了尖利的箭鏃,但勁矢的撞擊仍然讓他搖晃著險些倒了下去。

城樓下正要沖去的清軍中響起一陣歡呼,而一名清軍已經呐喊著高舉起了手中的刀,踩著梯子叫嚷著往城樓上殺去。

“殺奴!”

猛的一咬牙,宋學朱大吼一聲,再一次朝著清軍殺去,在濟南圍城的60天裏,身為山東巡撫的他親自登城作戰,六十天來不解帶、不交睫,頭發盡白的他日夜堅守在城墻上,現在,這城眼見著就要破了。

清軍已經再次攻上城頭,清軍與守軍相拼殺著,盡管大家拼命抵擋,但數量畢竟太少了。

城要破了!

在清軍擊退城頭守軍的抵抗,朝著城樓沖了過來。

提刀的清軍沖上城頭的瞬間,他將要站穩腳步時,宋學朱抓住這稍縱即逝飛躍至右側,即使清軍右手地刀要揮過來也需要時間,很短的時間,但對他來說已經夠了!

他手中的刀在空中劃過,染著血的刀在空中劃過一道紅影,後金牛錄幾乎本能的舉起左手,試圖擋過這一刀。

“咯嚓!”

剛剛站穩未及提刀的賊奴悶哼一聲,從搖晃著嚎叫起來,被砍斷手臂處血流如注,劇烈的疼痛和身側失去的穩定,使他整個身體本能地向一側傾斜。身受重傷的文官再一次揮起手中的腰刀!

“噗!”

血光飛濺!

一個東西向前滾落!

是噴血的頭顱!

上面的眼睛還瞪得很大!

立於城墻上的宋學朱穿著破損分不出是本色,還是被血染的血紅的官袍,烏紗帽下的白色的發絲被血粘連著,血珠順著發絲滴落,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那雙眼睛的目光雖似有些渙散,但卻依透著堅毅。

在他的身前,十幾名兵丁、民壯依還用手中的刀槍砍殺著蜂擁而來的清軍。在他們身後殘破的城樓上,木制旗杆上寫著“明”字的大旗依然飄蕩著,身後的濟南城內到處是一片喊殺聲,沿著城墻破口盡蜂擁進城的清軍在街巷之中與城內的民壯撕殺著,手持菜刀、棍棒的百姓,當清軍沖入濟南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許多清軍死於百姓的鐵鋤、菜刀下面。

“撫台,城破了……”

渾身是血的衙門典吏望著蜂擁入城內的清軍,沾滿鮮血的臉上滿是悲涼之色,他朝著身旁的巡撫看去,卻看到已經脫了力的巡撫丟下刀,朝著北方半跪著,胡須處滴著血,通紅的目中噙滿了淚。

“撫台!”

城樓上僅存的十幾名兵卒、民壯都把視線投向了宋學朱,向著北方跪去的他似乎再也沒有了氣力,他的嘴唇輕動著,只有身邊的少數幾人能聽懂他在說些什麽。

“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念叨著文丞相的“過零丁洋”,宋學朱滿是血汙的臉上勉強擠出了絲許笑容,他看著身旁的漢子,他是自己的貼身長隨,從十年前,他就跟著自己,原本想著再過幾年,給他許房親事,可誰曾想……哎!

“興海,你快離開吧,要是能活下來,就回鄉告訴夫人,宋某世受國家重恩,今日濟南城陷,夫無能,上不能報陛下知遇之恩,下不能保百姓免遭受東虜所害,若再為建奴所虜,實無顏見宋家祖宗,唯以死報效陛下,往後家中父母幼子,就全靠夫人了……”

“老爺!”

鐵塔般的漢子拄著刀跪了下去,然後叩頭說道。

“老爺,等我把信送給夫人,就下去繼續侍候老爺!”

沖著老爺嗑了個頭,他便順著城樓邊的繩索滑下城樓。

在親隨離開後,宋學朱那雙有些渙散的眼睛似乎又恢復了一些神采,瞧著沖來賊虜,猛的站起身來。

“兄弟們,殺建奴!”

宋學朱嘶吼著,提著刀向前沖去,在他的身後,十幾名兵丁民壯亦叫喊著跟了過去。

血!

整個濟南城變成了血泊,街道上屍體一具挨著一具,沖入城內的清軍沿街闖入宅內劫掠,見到人即用長槍刺、用刀砍,血染紅了街道。

“噗!”

白璉劃過、血光飛濺!

孫伯濤都記不住自己是怎麽一路從城樓沖出來的,渾身是血的他只是麻木的提著刀向前沖著,有人擋路,他便提刀砍殺,過去使起來輕巧的刀,這會只是在手中無力的拖動著,拖著受傷的身子,繼續向前掙紮著,他的右手依然拖著那柄砍豁口的腰刀,頭發散亂,渾身是血的他,就像是一具行屍般的,向前掙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