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第2/3頁)

這條政令一下,“病休”的官員立時便好了一半,然而他們的位置已經為副官或底下的官員頂替,所以只好咬著牙又病下去。

幾家歡喜幾家愁,對於病休官員來說釜底抽薪的一計,對於南山書院的學生來說卻是改變人生的大喜事。

要知道在此之前,這些拼盡全力從地方上考入南山書院的寒門子弟,在結業後要面對的乃是無官可做的窘境。朝中的官員任免越來越為世家所把持,無權無勢的寒門學子,如果不能做到同期第一、第二,幾乎不可能在朝中留下,少數幸運的能被分到地方上做個縣令,絕大多數卻只能離開建業、在地方上做個吏員。若不是這樣嚴峻的“就業”形式,也不會有汪年、趙西那等為了留下,不惜設計同窗柳耀,妄圖以此討好穆明珠,求得一官半職的學生。

這一批百名學生,都覺振奮,對新君的擁立之情,達到了巔峰。

再不是牛乃棠口中說的,書院裏“有三人”支持穆明珠。

有得必有失。

穆明珠一次性給了百名寒門學子出路,卻難免要給書院中的世家子弟私下貶斥。好在這些寒門學子得到的機會,只是朝中一些微末的副職、小官,並不在世家大族子弟眼中。而真正重要的職位,哪怕是底下的副官頂替了上去——原來的副官不也還是世家的人嗎?

這件事情在書院世家子弟中引起的討論,遠不及另一則議題——謝太傅究竟去了哪裏?

距離宮變已經過去了七日,就連遠在潼州的毅王都已經起兵,可是卻仍舊不聞謝太傅謝鈞的消息。

據說西府兵已經在謝欽的帶領下,登船準備進發建業,然而這幾日下來,沿途也始終未見水軍,不免叫人生疑。

不但世家的人在尋找謝鈞,穆明珠其實也一直秘密派人在找尋謝鈞。

然而斷頭崖下水流湍急,沿途野山高聳,要從莽莽榛榛的大山中找一個不知死活的人,宛如大海撈針。

穆明珠清楚自己那夜射出的一箭用了全力。

受了那麽重的傷,又墜崖落水,謝鈞當真還能活下來嗎?

又或者他躲在哪個陰暗的角落,如同吐著信子的毒蛇,正等著發動最後的攻擊。

每當想到這裏,穆明珠便會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若是躲著不出來便罷了,若是敢出來,這次給他蛇頭都擰掉!

在這之中,最重要的僧人傳政有條不紊進行開來。

穆明珠停止了太上皇的新政,卻要推行更激進的政策,核心政策只有一條,那就是免除原本的人丁稅,只按照耕地來收稅——不管是士族還是平民,都是一樣收稅。廢止僑居士族的各種免稅優待,這是在雍州實土化的過程早就實踐過的。如今不過是把對象擴大到了全部士族。

虛雲在王長壽的陪同下,帶領一千僧侶前往雍州,傳達新政;而原本在雍州的秦三,此人原本是揚州城外野山的土匪,跟著秦無天來到了穆明珠身邊,後來留在雍州,現下則回到揚州,輔佐靜念帶領八百僧侶在揚州傳達新政。王長壽與秦三,是兵力的保障。而虛雲與靜念等僧人,則是直抵百姓心中的軟刀。

余下的一千多名僧侶,則按照出身地所在,百人一組,前往不同的州,也各自搭配了南山書院的寒門學生。

這樣的政令,勢必會引起世家的強烈反對。

不久之後,也許便會有地方上大族絞殺僧人的消息傳回來。

穆明珠雖然在建業城中能維持局面,但卻還沒有能力將兵力投射在大周全境,這些出行傳政的僧人,雖然是回到他們的故土,卻並不比原本遠赴萬裏取真經更安全。

“朕這麽做,是對還是不對?”濟慈寺禪院內,穆明珠站在屋檐下,面前是一堵被木板釘起的門。

“陛下為蒼生,僧眾亦是為眾生。”懷空大師的聲音緩緩響起,猶如暮春時節的一股暖風。

穆明珠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看著門上釘著的木板,忽然問道:“據說朕出建業那一日,太上皇曾來見過大師?”

那日她被封為秦王,卻要領著眾僧侶萬裏而去。

懷空大師的聲音在禪房內輕輕響起,道:“確有此事。”

穆明珠足尖已經半轉,似乎要走,卻又停下,低頭望著自己的足尖出神一瞬,問道:“那日太上皇與大師談了什麽佛法?”

懷空大師低聲道:“那日太上皇不能心安,貧僧語‘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太上皇曰‘此心非心,是名為心’。”

穆明珠睫毛微眨,道:“太上皇因何不能心安?”

懷空大師隔窗低聲道:“太上皇心念陛下即將遠行萬裏,曾語陛下太過年輕,待磨礪歸來後……”

“歸來後便如何?”穆明珠追問道。

“太上皇不曾說完,貧僧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