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頁)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也太瘋狂了,身邊所有的人都在推著他往上走。

他就如同大浪中的一葉扁舟,早已身不由己。

“我都是事後才知道,平時取用都由張、趙二人奉上……他們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說我乃是千金之軀,不該沾手這些俗務……都督若還有要查問之事,只管找他們二人……”

“張超闖宮當夜被執金吾斬殺,趙洋見機不妙、便已潛逃出城。”齊雲淡聲道:“殿下,你得說點新鮮東西才行。”

周瞻精神已經半糊塗了,被他一提,才想起張超已死,聽了齊雲的話,怕得渾身篩糠似的顫抖起來。

“沒了!沒了!我什麽都告訴你了!”

齊雲從暗影的長凳上站起來。

周瞻嚇得尖叫一聲,腦海中閃過前十一次受刑的場面,忽然一頭往石壁上撞去,寧肯把自己撞個頭破血流、死在當下,也不願再面對齊雲。

齊雲長臂輕伸,也不見他動作如何迅捷,卻已經拖著周瞻手間鐐銬把人帶回來。

他另一只手遞來一盞酒。

周瞻跪伏在地上,仰頭愣愣望著他。

齊雲情知已經把他碾碎成了渣滓,再得不到什麽好物了,便淡聲道:“陛下念在母子一場,賞你的。”

他今日心情好,願意早些給周瞻一個痛快。

是鴆酒。

周瞻血肉模糊的臉上一陣抽搐,他伸出帶著鐐銬的雙手,捧過那盞鴆酒來,垂首仿佛看到二十余年來的經歷在毒酒波光中閃過,做皇子時的驕縱富貴,得封

太子時的志得意滿,眼看著兵變將成時的瘋狂,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滿心妄念皆成泡影。

“謝母皇。”他從燒毀的嗓子中擠出模糊不清的聲音來,仰頭灌下了這盞毒酒。

齊雲淡漠的目光掠過他身上,轉身欲走,忽然腿上一重,卻是周瞻猱身撲來,雙足雙手環抱,整個人纏在了他左腿上——他惡狠狠張嘴,卻忘了滿口牙齒早在刑訊中被拔去,只剩光禿禿的牙床啃上齊雲的大腿。

周瞻臨死前發力,拼盡了全身氣力,要發泄滿腔仇怨痛恨。

齊雲一掙之下,竟然不能將他甩脫,伸手出去,扣在他血肉模糊的臉上。

周瞻忍著劇痛,死不啃松口。

“噗”的一聲輕響,齊雲的五指洞穿了這半瘋半死之人的臉龐。

周瞻終於松口,不顧臉上汩汩湧出的血水,仰頭瘋癲大笑道:“齊雲,你羅織罪名害我!卑鄙小人!你跟你死去的父親一樣,都是是人間的惡魔!地獄裏的惡鬼!我在地獄裏等你!”

齊雲飛腿而起,將他整個人踹到石壁上。

“砰”的一聲響,紅白相間之物,炸開在暗沉沉的石壁上,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在狹小室內彌散開來。

齊雲這一年來審訊之人有數百之多,遇見犯人暴起傷人的情況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他今日因心情好,對周瞻沒有多加防範,才出了紕漏。

齊雲面色不變,冷靜得拉開石室門,吩咐道:“把裏面清掃幹凈,給他拼起屍首,等陛下詔令下葬。”他沾滿血汙的右手藏在腰後,出天牢後反復清洗了許多次,還要繼續清洗時,看一眼天色,卻是該去向皇帝匯報了。

等候帝王召見的議政殿偏殿中,齊雲立在長窗邊,右手仍舊藏在腰後,看一眼天光,知如今在議政殿中回話的乃是右相蕭負雪,忖度著等皇帝召見他大約要到晚上了。

他藏在腰後的手指輕動,手上分明已經幹凈了,手指間那股黏膩之感卻仿佛還未消去。

忽然,一道淡金色的身影在霞光中映入他的眼簾。

齊雲喉結一動,是穆明珠。

公主殿下在從人跟隨下,拾級登上了對面的偏殿,那藏在朱紅羅傘下的面容

,該是可以想見的美麗動人。

一身紫衣的楊虎從對面的偏殿中迎出來,笑臉以對,送公主入殿說話,顯然是早知她會前來。

齊雲眸色沉沉,沒有猶豫,立時出了西偏殿,穿過相連的回廊,逐漸貼近穆明珠與楊虎所在的東偏殿。

守著東偏殿的衛兵,原本是齊雲的手下,見了昔日長官的神色,都沒有作聲。

齊雲就駐足在東偏殿一扇關起的長窗外,似乎選定了這個地方觀賞滿天晚霞,負在腰後的手指輕輕撚動,卻把殿內的對話一一收入耳中。

他做這樣的事情,早已異常純熟。

因為她的每一言、每一語,對他而言,都是至關重要的,如同經年難得的甘霖,使得他這株生在崖邊的枯樹必得拼盡全力向她傾斜。

穆明珠今日來尋楊虎,所托之事,本就不必避人,也就沒有另擇私密之處說話。

“真是慚愧,昨日私宴上的事兒還沒償報於楊郎君。”穆明珠含笑道:“如今又有一樁麻煩事兒,要請托於您。”一面說著,一面從袖中抽出一盒圓潤的東海珍珠來,每一粒都有指頭肚那麽大,渾圓瑩白,“據說此物碾碎為粉末,敷在面上,更使皮膚白皙細膩,如今獻予楊郎君,算是小小心意,伺後再有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