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4/4頁)

那是馮先生為希聲特地挑選的曲子。

更是遺音雅社首演當日,希聲向清泠湖人民發出的號召,向英勇無畏抗爭者發出的聲援。

只不過,它恢弘且哀傷,比他剛才即興奏響的樂器更為深邃,並不符合熱衷漂亮樂曲聽眾的喜好。

然而,鐘應手持鐘槌,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的第一段旋律,從急切敲擊甬鐘開始,發出的卻是沉悶的聲音。

沉悶的聲響夾著青銅器的回聲,重新開始了一段嚴肅的演奏。

每一件鈕鐘的震動,都在喚醒另一件甬鐘的呼吸,片刻,又有兩件甬鐘同時奏響高低不同的旋律。

它們不再歌頌風雨日月,它們在招來災難苦痛。

高亢的音調,藏在低沉的旋律裏,仿佛是一個孤立無援的遊子,面臨著狂風驟雨,大聲呼號——

絕不!

這樣的曲調,確實不如剛才的樂器浪漫輝煌。

但是它慢慢蕩出去的尾聲,更像是一種值得深思的呐喊,悠遠綿長。

果然,參觀者的神色困惑,掌聲也顯得遲疑又客套。

幸好,鐘應並不在乎這些。

生活在和平年代,事事順心幸福的參觀者,也不必立刻領悟這首曲高和寡的悲傷堅毅之音。

他放下鐘槌,正要離開編鐘,忽然就聽到了一聲詢問。

“你剛才敲的是什麽曲子?”

鐘應轉身,見到了一位白發藍眼的外國老人。

他佝僂著高大的背脊,伸長脖子站在旁邊,笑著出聲。

“它好像在講述故事,像一首飽含深情的歌,擁有了深邃、美麗的詩句。”

說著,他看向鐘應,認真的補充道:“它好像一個人在暴雨裏奔走,在末日中急呼:我永遠不會放棄。”

鐘應喜歡他詩意的形容。

如果他形容“飽含深情的歌”,可能是在評論鐘應的即興演奏。

那麽,他說的那句“我永遠不會放棄”,必然是指馮元慶先生重譜的樂曲。

鐘應格外高興,他沒想到在遙遠的美國,也有人能夠聽懂這首曲子的含義。

“饑不從猛虎食,暮不從野雀棲。野雀安無巢,遊子為誰驕?”

他緩緩將這段傳承千年的中文詩句,翻譯為了英語,講述給這位美國的老先生聽。

“這是漢樂府的《猛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