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鐘應被厲勁秋豪言壯語震撼, 還沒說什麽,第二杯Corpse Reviver就上了桌。

厲勁秋說到做到,根本不打算品酒浪費時間, 又是一飲而盡。

暴殄天物的豪飲,直接將一杯美酒當成了賭注。

他一雙視線銳利如刀,死死盯著楚慕

如果不是耳根泛紅, 眼眶都透著淺淡酒氣, 基本看不出已經醉意上頭。

三杯烈性雞尾酒,從調制到喝完,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厲勁秋優雅的放下杯子, 仍舊保持著鎮定,甚至伸出手指敲了敲吧台。

“楚老板, 希望你信守承諾。”

楚慕沉默的抽煙,神色已經從悠閑恣意, 變為了不情不願。

他熟悉厲勁秋這樣的人, 性格直來直往,卻比鐘應那種擅長講故事、講道理的家夥更麻煩。

來到酒吧是他慣用的伎倆。

他在這裏喝倒過討厭的商人,喝倒過自負的音樂家,想不到, 眼前這個看起來虛弱虛浮的家夥, 酒量超出了他的預料——

點錯了酒。

“好吧,我會去見見我姐。”

楚慕勾起笑意,擡手摁滅了香煙,當場就要無恥反悔,“等她死了的時候——”

突然, 楚慕被一陣極大的力氣提住了衣領, 厲勁秋兇悍的眼神近在咫尺。

“我看你就是欠打!”

帶著酒氣的動怒, 引燃了厲勁秋隱忍的怒火,可謂是新仇加舊恨,“長得像”和“耍無賴”一起算賬。

楚慕也不是善茬,回過神就要揮拳。

結果還沒砸在醉鬼的臉上,先被鐘應給攔住了!

“厲先生!”鐘應喊的是厲勁秋,擋的是楚慕。

他看起來瘦弱的手掌,死死拽住了楚慕的手,試圖分開他們。

然而,厲勁秋酒意上頭,提起楚慕衣領更狠。

“別以為人人都會遷就你,現在你還有空裝腔作勢,你知不知道,你姐快死了!”

楚慕的臉色很難看,他的姿勢更難看。

他咬牙切齒的說:“如果不是我姐,我媽就不會死。她死了也是報應!”

鐘應聞言,不得不提醒道:“你明明知道,她只是遵從了楚芝雅女士的遺願!”

他的聲音甚至蓋過了酒吧吵雜的背景音樂,引得周圍玩鬧的客人都詫異的看了過來。

三個人姿勢別扭的對峙,有鐘應牢牢摁住,誰也別想動手,誰也別想揮拳。

厲勁秋皺著眉看了鐘應一眼,卻只得到了鐘應輕聲請求:“厲先生,松手,這裏是酒吧。”

他輕哼一聲,狠狠松開了手中楚慕的衣領。

鐘應見狀,趕緊往前半步,隔開了兩個沖動的家夥。

他既怕厲勁秋再度發難,又怕楚慕還手,傷了自己請來的幫手。

燈光昏暗的酒吧,也能照出楚慕陰沉不悅的臉色。

他惡狠狠的想給厲勁秋來一下,視線卻掃過鐘應。

兩個人,他顯然沒有勝算。

一口惡氣沒法消除,楚慕拿出錢拍在吧台,轉身就要走。

鐘應伸手攔住他,在酒吧吵雜電音裏出聲。

“楚老板,木蘭琵琶是你們的外公外婆,用性命也要保護的樂器。楚芝雅女士從小就聽著琵琶的聲音長大,我理解她不同意賣掉琵琶。”

他聲音無比清晰,透著焦急。

“而且,把雄蕊琵琶送去拍賣行的事情,你姐姐根本不知道。都是戈德羅擅自做主!”

“琵琶是她的財產,要賣,被誰送去賣,我不管了。”

楚慕已經不想再談,他原本也沒打算再談。

他只覺得“楚芝雅”這個名字令他煩躁,他的姐姐令他失望,那個他從小就不喜歡的戈德羅,更是令他深惡痛絕。

楚慕永遠不明白,面前這個固執的年輕人,到底是為了什麽糾纏不休。

就為了兩把唐代琵琶?

它們甚至都被猶太人給盯上,時時都想設局從他手上買走!

他哂笑一聲,覺得很累。

既然鐘應是為了琵琶,他也不願意再繼續見到和琵琶相關的一切。

那麽,就只剩一個選擇。

“明天我就去撤訴,雄蕊琵琶歸弗利斯,他如果要雌蕊琵琶,我送給他。當然,送給你也行,只要你們別再來打擾我。”

楚慕的笑意冷漠,“你滿意了吧?”

鐘應始終無法摸清楚慕的脾氣,換作是之前,他聽到這樣的結果,必然滿心歡喜,感謝楚慕的深明大義。

此時,他卻感受到了楚慕的自暴自棄。

他的怯懦,他的回避,他的痛苦,全都圍繞在木蘭琵琶上,揮之不去。

因為十年前抵押又贖回的雄蕊琵琶,沒能救下母親的性命。

因為十年後出現在拍賣行的天價琵琶,觸及了他的怒火和怨恨。

“楚慕,你是不是在害怕。”

鐘應的眼睛透亮,直視著面前輪廓深邃的奧地利人,“你害怕見到楚懷,證明自己一直是錯的。”

楚慕神色微愣,不可思議的盯著說出他心事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