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胥嫻的手握在門把上,遲遲沒有松開。
洛真看出她的防範,主動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就說,洛真有事找她。”
洛真?
寧小姐的愛人——洛真?
胥嫻面上閃過一絲訝異,愣了一會才點點頭,轉身進屋叫人。
裴儀坐在床上,兩條纖細小腿從裙擺下伸出,裸在外面的肌膚白皙如玉,唯獨右腳腳腕那一圈塗滿了紅色的藥水,看著顯眼極了。
看到胥嫻空著手進來,她不免有些困惑。
“誰在外面?”
“是洛小姐,她說,有事要找你。”
只從洛真說話時的冷漠語氣,胥嫻也能猜到她和裴儀之間有過過節。
果不其然,誠如她猜測的那樣,在聽見‘洛小姐’三個字的那一刻,裴儀的臉色瞬間變了,手裏的白紗布,也掉到地上滾成一團。
像在慌張、又像在害怕。
偌大的房間,迅速陷入寂靜。
胥嫻心裏的困惑,又深重了幾分。
“怎麽了?”
裴儀呼吸頓滯,搖了搖頭。
“沒什麽。”
年少時犯過的錯,足以讓這對昔日好友斷絕關系。
很顯然,裴儀並沒有想到洛真會親自來酒店找自己。
是為了寧柔嗎?
時至今日,唯一能讓她們兩人再度產生交集的人,也只有寧柔了。
洛真站在外面等待。
五分鐘後,裴儀拄著拐杖出現。
視線相對的一瞬,洛真眉間有寒意迸出。
至於裴儀,雙頰已是一片煞白。
沒由來的,她又想起了寧寶寶說的話。
那句努力練習,是為了以後和洛真一起彈鋼琴的話。
她的左手垂在腰側,右手扶著拐杖,十指指尖,又開始不停顫抖。
內心的愧疚感和悔恨感同時襲來,像是奔湧起浮的潮水,層層拍打翻滾,直至將她完全淹沒。
她下意識的想要逃避。
如同受了驚一般,雙腿在驚惶中匆匆後退,但她忘了,她的右腿受了傷。
如果不是胥嫻的反應足夠快,恐怕她現在已經摔倒在地。
洛真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眉頭頓時蹙了蹙——
裴儀的反應,太奇怪了。
就算沒料到她會過來,也不至於被嚇成這樣。
她沒有說話,面色仍是冷冽,一雙美眸冷冷盯在裴儀蒼白的臉孔上,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氣氛隱約不對勁。
最終,裴儀先開了口。
“去樓下的咖啡廳說吧。”
話音剛落,她轉過頭看向胥嫻,小聲叮囑了一句。
“午飯,你自己先吃吧。”
“不用等我了。”
胥嫻聽見這兩句話,嘴唇輕輕動了動,攙扶在裴儀右臂上的那只手,也立刻松了開。
“好。”
洛真走在前,裴儀跟在後,沒多會兒,就一起進了電梯。
胥嫻杵在房間門口,就這麽靜靜看著,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才一個人回到房間。
***
臨近正午,咖啡廳的客人寥寥無幾。
窗外的陽光,明亮溫暖,卻又那麽刺眼。
許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眼前的女人,進店之後,裴儀始終低著頭。
一個天性驕傲又充滿自信的人,除非受了極其嚴重的打擊,否則,絕不會在人前露出這麽垂喪的一面。
就連洛真,也察覺出她和上一次見面時不太一樣。
四周彌漫著咖啡獨有的誘人苦香。
洛真垂了垂眸,指尖的勺子在杯子裏輕輕攪動。
直到空氣中漂浮的熱氣散盡,她才停下手中動作,倏地擡起眼,將目光重新放到沉默不語的裴儀身上。
“關於寧柔的事,你了解多少?”
開門見山的一句問詢,簡短而又直白。
裴儀心口微震,放在膝蓋上的兩只手不安地握在一起,小半會兒過去,才鼓起勇氣看向對面的冰冷女人。
“你都知道了?”
洛真的眼神,依舊冷淡。
只有提到寧柔的時候,語氣才溫和了一些。
“是,柔柔都告訴我了。”
當面對峙,確實應該把話說清楚。
裴儀面上閃過一絲愧意,這一次,終於沒再隱瞞,將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僅是第一句話,就讓洛真徹底震驚——
“寧柔的媽媽,很可能沒有死。”
周如光入贅裴家以後寧柔才出生,至少那個時候,寧柔的媽媽並不像他說的那樣,早已因病去世。
前些日子為了拿到保證書,裴儀設計打開了家裏的保險櫃,裴萱在裏面看到了一條項鏈。
那條項鏈做工雖然精細,但是款式很老舊,而且中間的鏈子還斷了一截,看上去,似乎是幾十年前的東西。
許是受到裴儀的話影響,裴萱對這事多留了個心眼,沒過幾天,她還真看到周如光偷偷將項鏈取了出來。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送到金店去修理了。
項鏈被拿走後,就再也沒有拿回來,多半是修好後又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