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裴儀的包在沙發上。

看著寧柔那張蒼白凈秀的臉,她猛地記起一個月前,因為自己拿走洛真的照片,對方在太陽底下苦站了兩個小時的事。

說不愧疚,是不可能的。

當初偷拿照片,是因為她覺得寧柔配不上洛真的喜歡。

洛真那麽愛寧柔,為了寧柔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千裏迢迢地從海市來到熱如火爐的垣鄉,一待就是十多天。

可寧柔呢?

寧柔不僅背叛了洛真,還給別的男人生了孩子。

這讓她覺得不甘。

為洛真不甘,也為她自己不甘。

不甘洛真愛上這樣的女人;不甘自己比不上這樣的女人。

她認為對寧柔的‘懲罰’是正義的,所以在偷走洛真照片的時候沒有任何的負罪感。

但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徹頭徹尾的錯誤。

只是一張照片,就讓寧柔心甘情願在盛夏酷暑的折磨中煎熬了兩個小時。

裴儀捫心自問,如果是她,恐怕三十分鐘都堅持不了。

她不可能不為自己那一天的行為感到後悔。

因為,就連寧柔的女兒,也是洛真的親生骨肉——

寧柔冒著被抓的風險,為洛真生下了一個女兒。

裴儀無法否認,她確實做錯了。

不管她和寧柔之間有沒有血緣關系,她一樣錯的離譜。

承認自己判斷失誤、做出錯事、傷害了無辜的人,需要很多勇氣。

更不用說,她的父親周如光,還將寧柔囚禁在實驗室二十多年,對寧柔做出那麽多可怕的事。

越想,她的心,就越發自責難當。

大廳的音樂聲嘈雜不堪,將她的聲音淹沒在其中。

幸好走廊上有燈,寧柔分辨她的唇形,總算看出她在說什麽——

“抱歉。”

“請你等我一下。”

莫名而來的一聲道歉,讓人摸不著頭腦。

寧柔睜了睜眼,還沒來得及應答,就見裴儀轉身朝著角落走去。

似乎,是去拿東西了。

怎麽想,寧柔都想不到裴儀要還給自己什麽。

她沒有離開,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待。

裴儀回頭時,看到的就是寧柔站在黯淡昏暗的過道下等自己過去的場景。

寧柔的唇,微微抿著,腰背挺得筆直,上半身穿著一件寬松的黃色短袖,看上去有些舊,洗的都發白了。

裴儀攥緊手裏的包,嘴唇輕輕動了動。

這個包,是限量款的。

一個半月前,裴萱為了慶祝她回國,特意花高價托人從國外的奢侈品店買下了她看中了很久的包,為的,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此情此景之下,她不禁想起了周如光書房裏的那份病例記錄。

她有媽媽疼。

寧柔呢?

寧柔出生之後,見過自己的媽媽嗎?

她想了很久,連太陽穴都隱隱發痛,仍然沒有想出答案。

她只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讓她幾乎被愧疚和同情這兩種情緒溺斃的罪魁禍首,是周如光——

周如光同時害了兩個家庭。

周如光害了寧柔,害了寧柔的媽媽,同樣也害了她,害了裴萱。

時至此刻,她依舊不敢想,如果裴萱有一天知道周如光對前妻和女兒做過的事,會是什麽反應。

她的呼吸不自覺停滯,指下的力氣越來越大,黑包的真皮被她捏的變形,直到拇指的指甲被拉鏈磕斷了一截,情緒才平靜了一些。

她邁開腳,準備把洛真的照片還給寧柔,門外正好走進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

那男人一看見寧柔,就加快了腳步。

裴儀還沒有走近,他已經來到寧柔面前。

緊接著,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便先後朝著過道盡頭走去。

裴儀站在原地,就見寧柔回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跟著男人一起離開。

她沒有多停留,躊躇了兩分鐘,也迅速追了上去。

酒倉失竊,裏面的酒全都被偷。

雖然只剩三十幾瓶,但至少也值六萬塊錢。

寧柔是管理員,她剛出現,眾人的目光便都聚集了過來。

往日礙於規定,員工不能下來地下室,今天出了這事,不少人跑來看熱鬧,都想看看新裝修的酒倉是什麽樣子。

估摸著一數,倉庫門口圍了二三十個人,都是酒吧的員工,連保潔阿姨也提著掃帚在人群裏看戲。

劉威是經理,職位是在場人裏最高的。

他沒說話,其他人也不敢開口。

“小周,我已經問過小寧了,她的鑰匙還在,你的鑰匙呢?”

那高瘦男人聽見這話,馬上從腰上取下了一大串鑰匙,從裏面將酒倉的備用鑰匙找了出來。

“我的也在。”

酒倉的鎖並沒有被破壞,肯定是被人用鑰匙從外面打開的。

有鑰匙的人,整個酒吧只有寧柔和周霆。

現在兩人的鑰匙都在,也就是兩人都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