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凍凍雪花

向玖終於得到了遍尋十年的答案,卻是最讓她接受不了的一個。

她自小就愛那嬌慣的玫瑰,性格也像是玫瑰一樣,嬌慣、美艷,又溫柔。

向家有大片玫瑰園,而她嫁給宋晏後,莊園中種的玫瑰數量和品種也更加繁多。

這十年來,向玖難得清醒時,總是會哭泣地問宋晏,她的小止為什麽要離開她的視線,為什麽要離開她身邊。

宋晏不知道真相,只能想到各種理由來安慰她。

宋晏什麽都說過,但卻從來沒有說過,宋流止是因為想要給媽媽拿玫瑰才離開向玖身邊這種極其殘忍的理由。

向玖的眼淚流得更兇,抱著宋羽河哽咽著,根本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是她眼睛裏全被眼淚溢滿,還是病情又加重,眼前似乎出現從來沒見過的幻覺。

那些在他痛苦的十年裏能短暫地得片刻精神安寧的玫瑰園開始張牙舞爪起來。

艷紅的玫瑰在她的眼中,逐漸變得猙獰可怕,一朵一朵盛開在宋羽河身後,像是血腥的枯手從四面八方伸過來,似乎想要拽著宋羽河的身體往黑暗裏拖。

向玖滿臉驚恐,已經沒有力氣尖叫了,只知道死死抱住宋羽河,用自己單薄纖瘦的身體護住她的孩子。

那些不是玫瑰!

是可怕的,猙獰的怪物!

那是致自己骨肉分離的罪魁禍首,花瓣像是一張張血盆大口,妄圖將她的孩子吞下腹。

向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她是清醒還是在發瘋,只知道她要保護小止,保護他不被玫瑰的枯手給拽走。

如果沒有玫瑰就好了。

她渾渾噩噩地想。

如果自己沒有那麽喜歡玫瑰,她的小止就不會因為一朵花而受這麽多年的苦。

她想問,因為一株玫瑰,你流落在外受苦多年,難道就不恨我嗎?

向玖滿腦子渾渾噩噩,滿心被自我厭棄和恨意填滿,卻完全不敢向宋羽河問出這句話。

她怕會得到一個讓她生不如死的答案。

直到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向玖迷迷怔怔半天,才緩緩擡頭。

宋羽河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懷抱,彎著眼睛說:“媽媽不要嗎?”

向玖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宋羽河手中還有一株玫瑰。

那朵玫瑰明明該猙獰可怕的,但在宋羽河手中,就單純只是一株漂亮艷麗的玫瑰。

向玖一時間有些迷茫起來,她看著那朵玫瑰,又看了看周圍張牙舞爪的艷紅色枯手,竟然分不清楚哪個才是真實。

她該要嗎?

她還配要玫瑰嗎?

宋羽河見她渾身都在發抖,臉上已沒了之前的癲狂和恨意,他將手中的玫瑰花掐斷枝莖,只留下短短一截,姿態極其輕柔地將玫瑰插在向玖烏黑的頭發裏。

向玖將濃密的頭發紮成一束落在肩上,玫瑰插在耳邊的發間,映襯著她蒼白的臉龐更加脆弱精致。

向玖忘記了哭,呆呆看他。

宋羽河將她臉上的淚水擦幹,哄孩子似的,溫柔地說:“真好看。”

他看著玫瑰、看著媽媽的眼神依然和十年一樣,滿眼都是孺慕和喜愛,孩子似的純澈眼神好像一束陽光,將向玖視線中的黑暗逐漸擊散。

那些猙獰的紅色枯手像是被陽光照耀的厲鬼,發出一聲聲尖利的慘叫,隨後化為絲絲縷縷的霧氣,消散在空中。

向玖睜大眼睛看了宋羽河很久,終於抱著他,控制不住地放聲哭出來。

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玫瑰。

***

十年的痛苦終於消散。

一切塵埃落定。

向玖大悲大喜,回去後就病了,但她病得全身無力,還是死死拉著宋羽河的手,不舍得放他走。

宋羽河也乖乖地坐在床邊:“那我在這裏陪著您。”

向玖忙不叠點頭:“好,小止……別走,要讓媽媽看著你。”

“好。”

宋羽河也沒想走,他手指輕輕拍著向玖蒼白的手背,嘴中哼著當年向玖哄他睡覺的搖籃曲,只是時間相隔太久,他已記不太清調。

向玖吃過藥,就算再不想睡困意還是一陣陣襲來,聽著宋羽河哼著自創的搖籃曲,唇角勾了勾,終於露出一個安穩的笑容。

半個小時後,向玖沉沉睡去。

宋羽河小心翼翼點開向玖的光腦,設置好程序,又耐心等了一會,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時間已經過了十點,宋羽河到客廳轉了一圈,只瞧見在看藥品書籍的宋晏。

見宋羽河下來,宋晏將眼鏡摘下來,柔聲說:“她睡了嗎?”

“嗯嗯。”宋羽河點點頭,“哥哥呢?”

“好像在二樓。”

宋羽河和宋晏說了幾句,又趿拉著拖鞋上了二樓。

對他來說,這十年的時間也僅僅只是讓他對家的記憶有些模糊,並沒有讓他心中產生任何疏離和隔閡。

宋羽河剛上二樓樓梯,就見宋關行端了個托盤往這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