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2頁)

蘇燕擔心張真人路上耽誤了,回去天色太黑容易出事,便也戴上帷帽跟著她一同下了山。

花朝當日,滿街俱是花香,街市上人影綽綽,來往皆是行人。

張真人面前放著一個籃筐,裏面墊著幹凈的一層襯布和紙,倘若有人要買糕餅,便用紙包起來遞給人家。兩人的行當未免有些簡陋,停駐在前的人並不多,不過她們也都不大在意,本來她們也只是下山打發時日,並沒有真的想靠這個賺錢。

蘇燕始終戴著帷帽沒有摘下過,也是擔心在街市上遇見熟人,畢竟孟鶴之時常與宋箬上街閑逛。

兩人說說笑笑,時間過得很快,張真人稱自己口渴,蘇燕便讓她留在原地,她去不遠處的小攤買一碗甜湯回來。

等蘇燕趕回去的時候,張真人面前站著一個人影,從後看去身形頎長,站在人群僅看背影也是氣度出眾。

蘇燕幾乎是看到他的立刻便停下了腳步,找了一個不顯眼的位置隱蔽住身形,遠遠地看著那處的動靜。

徐墨懷看著似乎消瘦了許多,來往的人大都是成群結伴,他獨自上街遊玩,看著孤零零的,竟有些可憐。

他在張真人面前並未停留太久,很快他身後有人走出來,遞給張真人一貫錢,直接提著籃子走了。

蘇燕也沒想到自己做的辛夷花餅陰差陽錯,竟然還是到了徐墨懷的手裏。

從前他並不愛出宮,誰曾想如今會獨自上街遊玩,連徐成瑾都沒有帶在身邊。

蘇燕在暗處一直看著他走遠,過了好一會兒才出現在張真人面前。

張真人顯然早注意到了她。“方才的男子可是你的什麽故人?”

她小聲道:“是孽緣。”

張真人了然一笑,隨即道:“至少看面相十分不錯。”

“人不可貌相。”她嘆息道。

——

蘇燕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每逢花朝節都要出宮遊玩,而誕下徐成瑾的那幾年,她一直郁郁寡歡,守在自己的含象殿哪裏都不去,從不主動要求出宮。

徐墨懷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在街市上漫無目的地亂走,其實本沒有多少意義,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然而幾乎走到每一處,他都會想到從前與蘇燕一同出遊的往事,聽著周圍喧鬧的人聲,他好似一轉身便能看到她的身影。

街上見到有人在賣辛夷花餅,看著與蘇燕從前做的相差無幾,他命人全部買下帶回了宮。

等回到宮裏的時候,方士將練好的丹藥呈給他,他不曾多想便吃了下去,而後才嘗了一口那簡陋的糕餅。這辛夷花餅並不算出眾,卻勝在和蘇燕的手藝極為相似,咬上一口,萬般滋味浮上心頭。

前段時日他命人去了趟馬家村,蘇燕曾經的房屋太久無人居住,早已被雨水沖垮,遠看著和一個土堆沒什麽區別,上面已經長滿了雜草,早辨不出當年的模樣。

當聽到答案的時候,他其實早在心中預料到了,然而還是會有片刻的怔然,驚覺一切都過去了許久,早已經無力挽回,似乎只有他還沉溺過往。

陌生的情緒如陰雲籠罩一般將徐墨懷包裹,似乎有什麽在反復鞭笞他的心。

他後知後覺地明白,這應當可以稱之為後悔。

他後悔對蘇燕的所作所為,倘若當初他如約回到馬家村迎娶蘇燕,是否一切會有所不同。然而他又十分了解自己的為人,即便當初他回去了,也未必比如今做得更好。

說到底,他最不該的是喜愛蘇燕,卻又輕蔑她的出身處處貶低,甚至於從不肯承認蘇燕在他心中的分量。

若他沒有這麽做,二人之間未必會走到今日,也不至於在他回想起從前的時候,竟難以找出多少溫情的時光。蘇燕在馬家村的時候只在他眼前哭了一次,後來到了長安,她的眼淚卻好似流不盡的似的。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當初他將蘇燕抱在懷中,意有所指地為她解釋這句話,卻不曾想最終是映照在了他的身上,當真是他咎由自取了。

——

自從有了蘇燕,慈雲觀的菜地又擴大了一倍。而趙真人自從去過江南,再不甘心每日留在山上。

蘇燕正彎腰在擇菜,就聽見身後的人喊她:“瑜娘,你跟我一起下山吧。”

她轉過身,無奈地望著趙真人,說道:“我不去,每回你算卦招惹到了人家,都要我站出來寬慰人,下回遇到個脾性差的,我們都得挨打。”

趙真人央求道:“你便隨我去吧,師父已經教訓過我了,如今我說話必定小心,再不惹人生氣,你若不跟著,我必定要受人欺負。”

被軟磨硬泡了好一會兒蘇燕才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