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國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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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訓狗啊?”陳沐陽趴在江子遇的位置上看沈驚蟄。

他發現她說的還挺有用的。

驚蟄剛剛進教室,書本還沒有掏出來,林驍今天沒來。

——他早上起來感冒加重,請了一天的假。

驚蟄點點頭,又搖搖頭:“家裏以前養過犬。”

談不上會訓,而且動物也是各有性格,她只是覺得陳沐陽嘴太碎了,可能那只狗嫌他煩。

陳沐陽好奇她養過什麽犬,驚蟄沒聽懂,陳沐陽說:“品種啊!我幫我表哥養的那條是德牧,林驍家裏那條是薩摩耶,邢阿姨還有一條約克夏是她的心頭寶,現在在林驍姥姥家。”

驚蟄搖搖頭:“山裏不養寵物,看家狩獵用的,都是大犬,沒有品種。”

她說的坦然,陳沐陽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問。

驚蟄其實挺……樸素的,林驍的文具都是進口的,她的筆是商店裏最便宜的圓珠筆,還有一只黑色水性筆,筆杆也挺舊的,甚至纏了一層膠帶在開裂處,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簡單只有一支能用,另一只備用,文具袋是麻布袋子,像是手工制品,針腳倒是比小賣鋪的好一些,她穿著校服,南臨今年的秋天冷得格外早,這幾天都是陰天,外面妖風陣陣,她校服外套裏是一件質地看起來頗硬的白襯衫,有些舊了,泛著微微的灰色,領口暗處繡了一個小兔子,仍舊是肉眼可見的手工痕跡。

她頭發很長,很隨意綁在腦後,用一根綠色的發帶,那發帶上繡著密密匝匝的花紋,因為過於繁復而顯得有些土氣,剛剛還有人在嘲笑她的發帶,說不知道從哪裏淘來的奇葩東西。

不過陳沐陽覺得還挺好看的,雖然確實有些怪異。

她身上有一種很原始的,又粗糙又精致的氣質。

陳沐陽是個自來熟,好奇心也重,趴在那裏跟她閑扯篇,驚蟄有問必答,也並不扭捏,沒覺得有什麽不好說的,倒是陳沐陽總怕她會因為鄉下來的比較敏感,問得小心翼翼,到最後自己唾罵自己一句。

驚蟄說落陰山的路才剛修通,狹窄的盤山路,走起來很困難,山裏冷,她住的地方海拔也高,夏天都不需要穿短袖,空氣很好,只是林木蔥郁,夏天也很少能看得到太陽,她家的房子在一處向陽的山坡,籬笆院,木頭樁子,還有石頭墻,沒什麽娛樂活動,不學習的時候就幹活,院子旁邊開墾了成片的土地,隨著季節種蔬菜和水果。

翻土、播種、澆水、除草除蟲、收割、留種子……

單是這些瑣碎的事情,都是消磨掉一年大半的時間。

大部分都是自己吃,吃不掉的曬幹做幹菜囤著冬天吃,落陰山冬天很冷也很漫長,有時候大雪封山,冬天出不去人,也進不去人,所以囤糧食是很必要的。

但屯糧都是幹糧,幹菜、風幹的肉,冬天想吃點新鮮的幾乎不可能,鮮肉要靠打獵,山裏獵民很多,爺爺那輩還有□□,但後來依據政策上交了,不過再後來落陰山被劃到了獵區,有狩獵證,還是可以申請配槍的。

驚蟄六歲前居住並不穩定,只記得母親去世前幾年是在鎮上住的,母親去世後,奶奶就帶著她回了山裏,一住就是十年,她和奶奶一塊兒生活,日子並沒有很好過,多虧附近鄰居時不時照看,早些年奶奶身子還很硬朗,提著鋤頭去開荒,恨不得一天都待在地裏,多種點兒莊稼,可以多一點收成,可以不用餓肚子,多了還可以拿去賣錢。

但收成並不每年都好,有時候甚至都不夠自己吃。

驚蟄從小就生活在隨時都可能朝不保夕的日子裏,每天看著奶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常常坐在家門前的大石頭上,一邊看書,一邊等奶奶。

奶奶說,人不可以不學習,眼睛看到有限,耳朵聽到的有限,觸摸到的有限,只有思維是廣袤的,沒有限制的。

驚蟄八歲才開始上學,走很遠的山路,每天跋山涉水很辛苦,很多次她都想不上了,奶奶就很難過,她每天陪著她去上學,送她到學校,再徒步回來,刮風下雨都如此。

驚蟄便不再鬧著不上學了,也不要奶奶陪了,她每天早起去學校,狂風暴雨也沒停過。

不上學的時候就跟著奶奶幹活,她手腦都靈活,幹什麽都學個一兩遍就會。

“那為什麽不回鎮上去?”陳沐陽疑惑發問。

驚蟄愣了下,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裏有一瞬間的好笑,她輕輕搖頭:“回鎮上,連塊兒地都沒有了。”

陳沐陽恍然大悟,然後覺得臉有些發燙,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何不食肉糜”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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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說她家裏最多的時候養過六條犬,全是大狼狗,牽出去巡山,臥槽,我狠狠地羨慕了。”陳沐陽眉飛色舞跟林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