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不言代漢

見許攸,自斟自飲,悠然自得。

陳琳遂問:“子遠已知,董侯出身否?”

許攸落杯言道:“永樂隱秘,我豈能知。然我主,欲立五帝之心,百官盡知矣。天下五帝,皆為世子。我主豈不尊‘太上皇帝’乎?”

“先有太上,再有天子。”陳琳一語中的。

“然也。”每每慮及此處。許攸總有莫名,一絲隱憂。卻不知,智者千慮,何處有失。

董侯身世存疑。於薊王而言,乃莫大天機。天下看似,唾手可得。如探囊取物,入薊王家門。然“福禍相依”,薊王居中守正,並未輕言代漢。

奈何,天下仙門早知,左慈解語:代漢者,宗王也。

時至今日。論漢室宗親,大漢一藩。非薊王莫屬。試問,“當塗高者”,還有何人?

且薊王唯有尊號太上皇帝。方能立天下五帝。

許攸守南閤,掌幕府人事。既言之鑿鑿,必有所出。心中慮及,陳琳舉杯笑問:“子遠以為,若我主尊太上,當如何施為。”此乃人臣大忌。然畢竟好友當面,不入三人之耳。但說無妨。

許攸與好友滿飲,落杯言道:“當先加‘無上將軍’。”

“子遠,所言是也。”陳琳這便醒悟。昔日,先帝立西園八校尉。自稱“無上將軍”。《後漢書·靈帝紀》有載:“甲子,帝自稱‘無上將軍’,燿兵於平樂觀。”

實則,早在先帝之前。順帝末,便有“陰陵人徐鳳、馬勉等復寇郡縣,殺略吏人。(徐)鳳衣絳衣,帶黑綬,稱‘無上將軍’,(馬)勉皮冠黃衣,帶玉印,稱‘黃帝’,築營於當塗山中。乃建年號,置百官,遣別帥黃虎,攻沒合肥。”

換言之,無上將軍,本是賊人僭號。卻被先帝堂而皇之,加於己身。遂成兩漢,最高將軍位。遠在大將軍之上。唯有天子領之。

家國同構,郡國並行。

薊王行事,先易後難。先升輔漢大將軍,為無上將軍。再進位太上皇帝,不遲。

再深思。薊國謀主,早已謀劃。毋論董侯,種出何人,廢立與否。只需此事作罷。新帝登基,薊王五朝元老,必受增封。薊王已尊尚父,領輔漢大將軍。尚父斷難再升。然輔漢大將軍,卻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料想,甄都曹司空,當無異議。

“此乃,中丞謀國乎?”倍思前後,陳琳不禁問道。

“然也。”許攸笑答。

洛陽北郭,谷門。

越騎校尉曹沖,仰望太倉頂上烈火熊熊,映紅半空。心中頗多不舍。奈何兄命不可違。大長秋兼領尚書令曹節,下令今夜火燒蟾宮,必出有因。雖不舍折桂重利,曹沖亦當唯命是從。

須臾,永安宮,後門重啟。

一隊精騎,護駕出宮。

車廂內,隱約有童子稚聲發問:“祖母,此去何處?”

“塞外。”便有婦人,柔聲答曰。

“何時南歸?”

“朔鳥豐翼。”

說話間,車駕沿禦道一路向北,通行無阻。

剛出谷門。忽見一人一車,橫在橋前。

曹沖拍馬上前:“何人當車。”

只見那人,提燈照面:“輔漢大將軍府,右丞賈詡,求見太後。”

好一個,神鬼奇謀賈文和。

曹沖聞聲一愣。待辨清相貌,又尷聲一笑:“原是右丞。”

便有具裝驍騎,引賈詡至車前。永安車馬,乃薊王所獻,尤勝王宮車駕。

“下臣賈詡,叩見太後。”

“右丞,所為何來。”車內果是竇太後。

“為救天下。”賈詡再拜。

“右丞當車,必窺時勢。新帝被廢,朕與太子,遠赴漠北。洛陽朝堂,再無‘鵲巢鳩占’,薊王,身後無憂。何曾不為天下計。”竇太後,柔中帶剛。

“太後苦心,下臣豈不盡知。”賈詡,躬身答曰:“然我主,豪傑當世,磊落行事。恥於,權謀立國。必不肯,苟且行事。太後無過,豈能自徙,塞外苦寒之地。”

“薊王。”竇太後一聲輕嘆。

賈詡言道:“太後若遠避漠北,主公必親自迎回。然若,去而復返,再回京師。因‘奪子之恨’,靈思皇後,又豈能與太後相容。如此,‘二宮流血’,幾無免也。”

試想,竇太後無端掠走太子,何後焉能不恨。

“今夜之事,右丞盡知否?”竇太後,別有深意。

“下臣,盡知也。”賈文和,斟酌作答:“陛下暗募死士,欲借上壽之禮,誅十常侍以明志。然行事不密,被十常侍先知,於是調西園衛入鞠城,欲‘矯詔’廢帝。然下臣料想,大將軍何進,必別有所圖,且另有黃巾余孽,行亂中取利。故下臣,已盡起幕府五校精兵,數路兵分……”

“右丞,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竇太後嘆道:“朕復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