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金山可換

生在洛陽,葬在北邙。

《詩》雲:“遂立臯門。”注曰:“王之郭門曰臯門。”《漢官儀》又曰:“十二門皆有亭。”是故,“臯門亭部,為負郭地也”。

臯門亭,便在洛陽西北,北邙山下。臨大道,後為街亭。

宋氏舊塋,又添新墳。奈何草草薄葬,除曹操離京時,代為祭奠。幾無人為念。更加宋氏,滿門伏誅,家門絕嗣。乃禁中黃門,合錢收葬。少有陪葬明器,雖無人守墓,亦無人惦記。

不料今夜,竟被人發丘。

發丘之人。正是,死裏逃生,濦強侯宋奇。

父、弟,家小,皆下獄飲藥死。宋奇,親眼得見。不料太平道,手眼通天,宮中內應,暗換鴆毒。救下宋奇一命。唯有宋皇後,死因不明。才有宋奇,開棺驗屍。

宋奇依次開棺。父、弟家人,屍身俱在。死不瞑目,淒慘難言。

待發宋皇後墳丘。徒見薄棺一具,明器皆無。宋奇悲從心起,淚流不息。

宋氏飛來橫禍。只因宋皇後無寵,而居正位。故後宮眾多幸姬,共譖毀。天子初雖不信,卻也日漸疏離。更加,中常侍王甫,枉誅勃海王劉悝及王妃宋氏,宋王妃,乃執金吾宋酆之妹,宋皇後之姑。王甫恐宋皇後怨恨,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與太中大夫程阿,共構言皇後,“挾左道祝詛”,帝信之。光和元年,策收璽綬。宋皇後,自致暴室,以憂死。

皇後暴斃。中常侍王甫等人,再無掣肘。於是構陷宋皇後父及兄弟,皆為祝詛同謀。並被誅。

天子薄情。可憐大漢帝後,草草下葬。

強忍悲憤,宋奇強行開館。

棺中女屍,雖蓬頭垢面,死相淒慘。然宋奇只眼可辨,非是親妹,宋皇後。不過尋常一宮女。試想,能被選為皇後,必品貌俱佳,超然絕倫。豈是庸脂俗粉,能夠冒充。何況,兄妹之間,親情羈絆。豈不辨真身。

待驗明正身。宋奇涕泗而笑。天可憐見。

“皇後未死。”天下一肆。聞宋奇所言,大賢良師,亦難掩驚訝。話說,命宮中內應,暗救宋奇。大賢良師,乃為天下布局。宋奇出身名門,行走禁中內外,私交廣泛。由其暗中相助,太平徒眾,蟄伏京師,當可萬無一失。

“正是。”宋奇神情堅毅,恨意深藏。

大賢良師,斟酌言道:“君侯可知,太倉蟾宮?”

“略有耳聞。”宋奇乃洛陽貴公子,豈不知京師隱秘。

大賢良師,遂以舊事告知:“桓帝竇皇後,禦見甚稀。帝所寵,唯采女田聖等九人。永康元年冬,帝寢疾,遂以田聖等九女,皆為貴人。及崩,無嗣。竇皇後,為皇太後。太後素忌忍,積怒田聖等。桓帝梓宮,尚在前殿,絞殺田聖。又欲盡誅諸貴人。中常侍管霸、蘇康苦諫,乃止。”

宋奇答曰:“竇皇後,非忌忍而積怒田聖。乃因先帝遺詔,兄終弟及。田聖等九女,具伴駕在側,皆可為證。故大將軍竇武,假太後之命,殺之滅口。”

“然也。”見宋奇不做遮掩。大賢良師,亦相告實言:“田聖等九女,雖未死,卻不知所終。君侯可知,九貴人,今何在?”

“未可知也。”宋奇心中一動:“莫非,隱在蟾宮。”

“然也。”大賢良師言道:“若皇後未死,恐亦隱上蟾宮。”

宋奇冥思苦想,漸有所得:“聞越騎校尉曹沖,常往來太倉。其兄曹節,為大長秋。掖庭令畢嵐,乃出曹節門下……”

宋皇後被廢,自去暴室。暴室為掖庭令所轄。掖庭令,掌後宮貴人采女事。秦時名永巷,武帝太初元年,改為掖廷,時“婕妤以下皆居掖庭”。今漢析分為二。設掖庭、永巷二令。

“曹節權傾京師。君侯需謹慎行事。”大賢良師,好言提醒。

“多謝大賢良師。”活命大恩,宋奇無以為報。

洛陽西郭,大長秋曹節府。

“何人投刺。”曹節,頤指氣使。

“扶風侯殷。”心腹,諂媚作答。

“不見。”曹節拂袖言道。籍籍無名之輩,豈為大長秋座上賓。

謂“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心腹黃門,又進言道:“侯公子言,‘廣寒蟾,刺上金’。唯大人可辨也。”

“哦?”曹節遂取名刺一觀。刺上之名,果是金色。迎光細看,指甲勾出。竟是金粉所書。

“果然‘刺上金’。”曹節,齜牙一笑:“且請來一見。”

“喏。”心腹如臨大赦。

少頃,便有一貴公子,登堂入室。

“扶風侯殷,拜見老大人。”

“嘶——”四目相對,曹節已認出來人。

這便屏退左右。耳語相問:“君侯,所為何來?”

“皇後何在。”宋奇,直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