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言難盡

薊王諄諄教誨八王子:“學而無用”。

權謀之術,薊王人君南面,焉能不知。只不過,不屑權謀罷了。

史夫人此計,精妙之處便在於。栽贓嫁禍,拋磚引玉。先知董承早有刺曹之心。且陰結同盟,蓄謀已久。於是遣門下弟子,舍命一擊。非是錯殺曹操長子,乃有意而為。留下曹孟德性命,方能離間甄都君臣。

且死無對證,又可置身事外,將自己撇清。曹孟德亦不疑,此乃史侯所為。料想。待史侯遣使甄都。與曹孟德一拍即合。誅殺董氏滿門,再廢董侯,永絕後患。

卻不料,史夫人,行蹤先露。為仙門覓得蛛絲馬跡,告知薊王。再行嫁禍之計,遂被賈文和窺破。然唯一所患,史夫人遠遁,刺客皆亡。死無對證。

即便薊王此刻傳書甄都。以曹孟德之多疑。必不肯輕信。何況,董承等人,鐵證如山,人贓並獲。薊王空口白牙,如何自證?

“史侯,又當何為?”薊王必有此問。

有所為,形畢露。只需人贓並獲,史侯亦難自圓其說。

“臣,竊以為。史侯必赴甄都,見曹司空。”賈詡答曰。

略作思量,薊王遂言道:“欲說曹孟德歸心。”

“主公,明見。”賈詡再拜。

靈輝殿中。

一眾國老,左右國相,幕府三丞,東西二曹,門下五吏,南閤祭酒。皆心有戚戚。

兄弟鬩墻,人倫大忌。便無兄弟之親,尚有同盟之義。為求大位,竟不念親情,罔顧道義。漢室傾頹,國祚不繼。究竟天災,還是人禍。言難盡矣。

殿中重臣,各自嗟嘆。

勸諫主公,賈文和,舍我其誰:“臣,竊以為。天子必遣使,命主公說和。二宮太皇,不日當知矣。”

謂“卑不謀尊,疏不間親”。事出漢室,賈文和本不應多言。然為家國長遠計。為人臣者,縱披肝瀝膽,亦當仁不讓。薊國六大謀主,論追隨薊王最早,非賈文和莫屬。事關炎漢三興。賈文和,亦不避嫌。

“文和之意,孤已盡知。”薊王不世明主,聞弦歌而知雅意。

殿中重臣,皆面露喜色。獨南閤祭酒許子遠,若有所思。話說,許攸之智,不下謀主。智者千慮,亦是人臣之務。

便在此時。

繡衣都尉史渙,殿前通報:“稟主公,甄都遣使,已入北港。”

“必為董承之事。”右相進言。

“公業。”薊王當機立斷。

“臣下。”門下督鄭泰,聞聲出列。

“速往北港相迎。”

“喏。”

十萬火急,黃門令左豐,輕車簡從。薊王遣門下相迎,亦不失禮數。

“奴婢,拜見王上。”昔日不知天高地厚,少年得志黃門少令。今亦近而立。難得二十年如一,侍奉四帝。中常侍凋亡殆盡,黃門式微已不可逆。論忠於漢室,左豐可謂,仁至義盡。

“少令免禮。”薊王如沐春風:“賜座。”

“謝王上。”薊王當面,左豐忽得心安。

“少令所為何來。”待中書令率宮人,奉上香茗果脯。薊王以茶代酒,落杯笑問。

左豐如實相告:“曹司空端午遇刺,長子並弟侄皆亡。司直程昱,陳賊屍鬧市,便有百姓識別,乃安集將軍所豢死士……”

一切皆如薊王所知。

大逆之罪,夷三族。天子所患,曹孟德誅董氏滿門,並延禍禁中。

言罷,左豐伏地而泣。終歸董承,大錯鑄成。誅賊不成,害人害己。授人以柄,死不足惜。奈何,累及天子,君臣離心。

人贓並獲,鐵證如山。更加同黨,俱已招供。薊王若一意孤行,必遭天下詬病。

左豐亦知,強人所難。故才悲從心起,伏地而泣。

“少令少安。”薊王人君南面,舉重若輕,喜怒不形於色。不等左豐入宮,心中已有定計:“鄙國廣袤萬裏,五百城港,二千萬民。慮國中將校,位卑兵寡,難以自守。故欲上表,請立‘上將軍’以鎮國中。少令既來,當與鄙使同往。”

電光石火,左豐已會其意:“奴婢,敢不從命!”

殿中重臣,皆拜服。

我主,人君南面之術,渾然天成矣。

薊王遂命孫乾出使,與左豐同返甄都。

臨行前,左豐又取天子手書,乞薊王轉呈二宮太皇。殿中群臣,亦對左豐,另眼相看。

“越俎代庖”,處世大忌。畢竟置身薊王大殿。左豐將天子手書,交由薊王轉呈。亦不失君臣之禮。

待左豐、孫乾出殿。右相進言:“既是天子手書,王上宜親往之。”

“善。”命中書令荀采奉書,薊王遂親赴西宮皇英殿。

二宮太皇,先前已知曉,甄都端午之亂。然卻不知,主謀者何。觀董侯手書,方知竟出董承之謀。亦曉甄都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