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積惡余殃

謂“雛鳳清聲”,“風鵬正舉”。

孫策,周瑜,年輕一代翹楚,正當扶搖直上九萬裏。

薊王立四方五部都護。可謂深謀遠慮。定鼎之舉。或有人不解,天下分崩,九州幅裂。正當蕩平群雄,重整河山。為何舍近求遠,謀取徼外蠻夷之地。

謂“內憂外患”,乃其一也。正如少時,恩師夜課。以大漢十三州,山川地形圖開篇。告知劉備,家賊內亂,外賊寇邊。二禍頻發,左支右絀。如鈍刀割肉,血流不止。先去邊患,再除禍心。乃難易先後之舉。

《易》曰:“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漢家四百年,傳至先帝。早已積重難返,病入膏肓,乃其二也。謂“積惡余殃”是也。必延禍子孫,殃及無辜。史上黃巾之亂,至群雄並起,三分天下延魏晉,及五胡亂華,衣冠南渡。皆是漢末余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想而知,薊王逆天改命,必受殃及,是其三也。

最大轉折,困龍台上,先帝早崩。更利令智昏,連出二詔。兄終弟及,父死子繼。薊王措手不及。之所以叔侄相爭,天下三分。正是先帝彌留,朝令夕改,二詔延禍。怎叫一個“亂而不損”了得。莫非心知,必有薊王托底。

本以為,薊王總王權之極。只需輔佐少帝,便可號令群雄,中興漢室。不料,叔侄三人,蕭墻禍起。各自算計,無所不用其極。合肥侯鞠城兵亂,欲除十常侍之禍,逼迫十常侍搏命一擊,死傷宗室無數。於是被時竇太後,一紙詔書廢帝。薊王遂立史侯為帝。奈何程璜暗藏私心,私竊存詔,乃至合肥侯,南陽復位。時大將軍何進,為除惡必盡,攻打南北二宮,不料反被殘余十常侍所殺。引北邙之亂,遂被董卓所乘,因救駕大功,竊取朝政。史侯為穩坐大位,不惜水淹南陽,遂被董卓所廢。奈何董卓乃漢室賊臣,以下犯上,廢帝存疑。乃至史侯,漢中復位。更有曹孟德,陳倉暗度,引朝廷東遷,護董侯定都甄下。

天下群雄,各有歸依。遂成三分之勢。

如今反思。一切起因,便是先帝前後,二詔禍引。亦是四百年漢室,積惡余殃。

再深思。

保合肥侯,乃四世三公,汝南袁氏。為世家名門之首。

護董侯,乃大宦官曹節之後。為宦官黃門之首。

守史侯,乃西涼殘部並天師道余眾。前為外鎮之首,後為仙門之首。

可謂各方勢力雲集。

於薊王而言。天下棋局,子落無悔。

於史家而言。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於說書人而言。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於看客而言。好一幕,波瀾壯闊,漢末大戲。

書歸正傳。

話說,二龍葬於薊北王陵,薊王之所以未曾親往。亦因薊北王宮,北天竺諸王暫居。勞師動眾,非一日可返。遣門下主簿孫乾,亦不失禮節。薊王位高權重,幹系重大。國人尚知輕重,漢室宗親又豈不體恤。

先前三家爭鋒,尚能恪守古禮。長塗二龍兵敗受戮,意為撕破臉皮。試想,稍後三家再戰。即便戰事不利,稍處下風。又豈有輕易棄刀認輸之理。人皆如此。往後再戰,便是不死不休。

曹孟德自降身段,多番遣使,欲與呂奉先化幹戈為玉帛。亦有此因。

如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關乎身家性命,豈能妄動刀兵。再不可如少年時。一言不合,捉刀相向。面紅耳赤,只為意氣之爭。

一言蔽之。處世之道,皆變矣。即便是位列六雄,亦需應時權變。否則,身首異處如二龍。

天下皆反,薊王不亂。

車駕回宮,洗漱更衣入西宮。叩見二宮太皇,拜見三王太後。再入北宮瑞麟閣理政。稍得閑暇,入妃嬪寢宮,探視麟兒母子。足月之前,皆暫養於母妃身側。待滿月。則遷入東宮育嬰室。交由侍醫,日夜看護。上元、雲華二妃,母憑子貴。羨煞身旁女仙。

諸王子,年歲漸長。陸續入王子館學。王子館中,飲食起居,尋醫問藥,堪比東宮。諸王子,大事小情,皆有起居注,詳細書錄,呈報少府。凡有不妥,必實時上報薊王。事急從權,可先行處置。為何,少府中書令,中書仆射,及各署寺女官長,並披香博士。皆出劉氏宗親,乃至國老重臣之女。甚至致仕後,還當以貴妃之禮,嫁入薊王家門。正因愛屋及烏,視如己出。

家國天下。薊王子、公主,及笄為縣主,及冠為國君。且美人只得一子,貴妃可得二子,王後方產三子。珍貴如斯,如何能不慎重。

於是乎,天下婦孺皆知。除函園、雲霞二姬。薊王後宮,唯少府女官,向陽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