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一擒一縱

諺曰,“三歲看老”。

曹孟德少時便有此權變之術。如今竊據高位,宦海沉浮,可想而知,早已入化境。

陳宮捶胸頓足,呂布無言以對。

陳宮此謀,喚作『反·假道滅虢;正·黃雀伺蟬』,乃正反奇謀。與先前所設『獻地商於·徒長馬齒』,頗多異曲同工之妙。先許以半城之利,賺來袁公路;後有陳元龍,奇襲破敵。今先假下邳城中百官家小之利,賺來曹孟德;後亦有陳元龍,奇襲破敵。

若正反奇謀,計成。陳元龍,必亦用火攻。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正如曹孟德慨嘆,“香餌之下,必有懸魚”。之所以,袁公路並曹孟德,位列六雄,先後中計。正因,無論廣陵半城,亦或是下邳家小,皆利大無比,斷難輕棄。

事後再看。由不得曹孟德,不慨嘆。謂“投其所好”。袁術所欲,乃為江東構建藩屏。故上取江夏,下擊廣陵,乃最大得利。試想,若能以區區二百萬斛米,換得廣陵鬥城。不費一兵一卒,其利之大,袁術如何能舍棄。更何況,陳宮還先許以,半城之利。於袁術而言,此便是“香餌”。

同樣,曹孟德所欲,乃鏟除群雄,一統關東。首當其沖,便是徐州呂布。下邳乃徐州治。呂布麾下文武百官,父老家小,俱在城中。若假,水大救急,將徐州百官家小,悉拿為質。呂布必滾鞍下馬,負荊來降。不戰可勝,其利之大,曹孟德亦難輕棄。於曹操而言,此亦是“香餌”也。

於是乎。六雄之,末世奸雄袁公路,亂世梟雄曹孟德,皆爭相上鉤,甘為“懸魚”。

唯一差別。後發制人,陳元龍,一擒一縱。二雄結局,各有不同。

袁術心向江東,若得廣陵雄城,必據徐州臨江大郡,如此江東下遊毋慮,必全力上擊江夏。謂“雙拳難敵四手”。劉表雖位列八駿。又豈與,六雄之二袁為敵。

同理,此戰若火燒蓋海,兗州全軍覆沒。曹孟德縱一敗塗地。關東勢弱,群雄紛爭。亦被江東得利。

一言蔽之。二袁過江,於天下大勢,薊王三興不利。

湖海豪士,陳元龍。才智足可與陳公台比肩。焉能為曹孟德,“乘偽行詐”之計所騙。一擒一縱,皆為大漢三興積勢也。

如史上,陳元龍所言:“雄姿傑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劉玄德。”

彼時,劉先主輾轉蹉跎,流離失所。周旋於群雄之間,終覓得一席之地。

時陶謙三讓,劉先主不願私領。陳登先以大義相勸:“今漢室陵遲,海內傾覆,立功立事,在於今日。彼(鄙)州殷富,戶口百萬,欲屈使君撫臨州事。”

見劉先主猶豫不決,陳登又進務實良言:“今欲為使君合步騎十萬,上可以匡主濟民,成五霸之業,下可以割地守境,書功於竹帛。”

劉先主三不納良言,於是陳登再《遣詣袁紹告迎劉備為徐州牧》,引強援相助:“天降災沴,禍臻鄙州,州將殂殞,生民無主,恐懼奸雄一旦承隙,以貽盟主日昃之憂,輒共奉故平原相劉備府君以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歸。方今寇難縱橫,不遑釋甲,謹遣下吏奔告於執事。”紹答曰:“劉玄德弘雅有信義,今徐州樂戴之,誠副所望也。”

於是,劉先主受領徐州牧。

內有雄兵,外引強援。更兼大義傍身。陳元龍為劉先主,“至於再,至於三”。極盡人臣之事。奈何,劉先主引狼入室,終被呂布所乘。失而復得,大勢已去。辟禍新野,西入巴蜀。此生再未能,入主徐州。陳元龍一腔碧血,付之東流。陳元龍,盛年暴斃。究竟死於蟲病,亦或是為奸人所害。時過境遷,已不得知矣。

如今,劉備少復祖爵,並土封王。虎踞河北,三興在望。陳元龍,心向往之,奉為明主。豈不披肝瀝膽,傾盡所能。

故,陳宮慨嘆。張孟高無智,是真;陳元龍不明,偽也。

甄都朝堂,激流湧動。

明爭暗鬥,一觸即發。

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用在此時,或也恰當。先聞曹孟德假道滅虢,決堤水淹下邳。乃至城中百姓,沒頂之災。鎮東將軍兼領徐州牧呂布上表,劾奏曹司空,大不敬罪。大逆無道,賊臣行事。乞天下共擊之。

不等百官發聲。便有司空司直程昱,代司空上表。言,江淮梅雨,泗水決堤;大水潰出,倒灌下邳。恰逢,曹司空引軍途徑,於是中道停船,四出赤馬,解兵救急。

一前一後,皆言下邳大水。然卻不啻,雲泥之別。

天子,雖心中更信呂奉先。然卻因前車之鑒,不敢輕易研判。唯恐被曹黨所忌。妄行廢立。今漢少年天子,如何托付權臣。早有先例。未能元服親政,引死忠宦官為內援前,斷不可,妄自尊大。禍從口出,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