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殺一利百

謂“良臣擇主”。先不論二袁優劣。袁術攜眾渡江,竊據江淮。欲憑一己之力,為江東藩屏。天下皆知。淮南乃四戰之地,非安身立命之所。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亂世之中,我輩豈不知命乎?

故袁氏門生故吏,多投袁紹。不投袁術。此消彼長,袁氏家門,亦紛紛渡江。追隨袁紹,鞍前馬後。謂“眾星拱月”、“眾人拾柴”,莫過如此。坐享家門大利,卻稱“名門孤嗣”。袁術焉能不怒。

平心而論。無論漢中、江東,政教一體。關東曹孟德,唯才是舉。歸根結底,皆為快速積勢。

譬如薊王種田二十載。少復祖爵,並縣為國,仍多行和親。亦為快速積勢也。雖說王爵妻妾,不過四十。畢竟,遠非名門士大夫可比。

一言蔽之。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及天下。曹孟德,宦官之後,朝野廣有,黃門黨羽。薊王劉備,起於微末,一己之力,朝野無人,唯行和親,可得外援。

三人,皆將自身優勢,發揮極致。

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袁紹初期勢大。曹操中局居上。劉備厚積薄發。尤其觸及,身位天花板:非劉不王。袁紹、曹操,雖權傾天下,亦不敢輕身涉險。然薊王劉備,卻無往不利。治下不過六縣,便可封王。

再細思。袁本初與曹孟德,所求亦不盡相同。

先前。二袁齊攻江夏不勝。除禰衡告密。亦因袁紹多有保留。麾下群雄,牧守四方。更加糧草調動不及,故未曾集結大軍。

今知四家,共擊淮南。袁紹提前預備,欲一戰而取荊南,割據長江沿線。

漢中。南鄭,離宮。

悉知甄都密報,史侯專開朝議。

謂“君師合一,政教一體”。國師張魯,驃騎大將軍張濟,並四征將軍李傕、郭汜、樊稠、楊定,及尚書令閻圃,漢中重臣,悉數在列。

先前,為共抗江東。二侯結為兄弟之盟。相約共分官職。漢中得四征,關東得四鎮。漢中有國師,故不設三公。尚書令,必不可省,故分左右。史侯為兄,且居西。故稱“右”。如閻圃,便是右尚書令。

“長塗二龍,遣使甄都。求四鎮將軍高位,又欲借道擊術。國師以為如何?”史侯居高下問。

“臣,竊以為。長塗二龍,難求一勝。”張魯語出驚人。

“何以知之。”史侯追問。

“自王太師殉節,王黨北投。甄都上公之爭,已漸為曹呂之鬥。荊州劉景升,深忌江東袁本初。徐州呂奉先,又恐兗州曹孟德。所謂四家共擊,不過長塗二龍,為報私仇耳。”張魯早有準備。

“國師所言是也。”史侯亦稱聰慧,轉而又道:“順下漢水可乎?”

“哦?”張魯聞言一愣。便是驃騎大將軍張濟等人,亦多有異色。

“劉景升,跨蹈江漢。有眾十萬,財谷如山。恐難速決。”張魯答曰。

史侯不置可否:“國師良言,朕盡知矣。”

聞史侯似有未盡之言。張魯正欲開口相問。不料漢中天子,已起身罷朝。群臣三呼萬歲,伏地恭送。

移駕後殿,與史夫人相見。

“陛下,似有心意未決。”謂“知子莫若母”。史侯自幼離宮,長於史道人家。飲食起居,皆由史夫人,親手打理。母子情深,遠非生母可比。

“關東,大戰將起。此乃天賜之機也。”史侯答曰。

略作思量,史夫人這便了然:“陛下,欲取巴蜀乎?”

“正是。”史侯眼中一閃戾芒:“劉焉私造乘輿車具千乘。有‘似子夏在西河疑聖人之論’。且聞先帝時,侍中董扶,私謂之曰:‘京師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故焉謀得施。出為監軍使者,領益州牧。不臣之心,朕豈不知。”

終歸,益州乃由劉焉獨掌大權。非史侯所親轄。益州人事、軍政。皆出劉焉幕府。史侯斷難染指。為求於叔侄之爭中,勝出。史侯必不能容劉焉。

“此事易耳。”不料史夫人,竟有破解之術。

“計將安出?”史侯忙問。

“劉焉長子,左中郎將劉範。並次子治書侍禦史劉誕。二子俱在朝中。若知陰懷不軌,陛下何不收而殺之。”

“不可。”史侯斷然拒絕:“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劉焉必發兵來攻。漢中危矣。”

史夫人卻笑道:“老賊入蜀,乃因益州有天子氣。‘造作乘輿車具’,‘有似疑聖人之論’,皆為篡漢也。若‘殺其子’,‘燒其輿’,假托天罰。聞老賊,三子劉瑁新喪。再亡二子,焉有命乎?”

“嘶——”饒是出身仙門,心狠手辣。初聞此毒計,史侯亦不由倒吸一涼氣。

老來喪子,家門無後。半生心血,付之東流。劉焉,豈能承受。多半一病不起,乃至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