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萬乘之主

薊王駕臨,家臣列席。乃是慣例。

大通守顧雍,攜郡內長令,入門下署席列。與少府女官,分庭抗禮。

顧雍,乃蔡少師門下高徒。蔡琰亦尊師兄。弱冠之年,守薊北門戶。討除寇賊,郡界寧靜,吏民歸服,頗有建樹。更加,謙謙君子,溫潤儒雅。琴書皆得蔡伯喈真傳。每有賀帖呈上,薊王甚嘉之。

薊王曾言,顧元嘆,宰相之姿。待薊王三興,定鼎江山。必入三公九卿之列。薊國少年長吏,比比皆是。如左相兄長,雖貴為開國元老,幾經蹉跎,亦難為二千石官。足見,人才濟濟。

除十守,足與顧元嘆並列。另有五尹,才智更勝一籌。當先為三公。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見諸王皆醉。薊王遂起身罷筵。便有宮人送諸王,各回寢宮。或有人問,薊宮無黃門。諸如身體力行,一介女流,如何承受。

須知,時下有健婦。膀大腰圓,膂力過人:“健婦持門戶,勝一大丈夫。”

雖其貌不揚,無從以美色,侍奉君前。然卻一力降十會,宮中不可或缺。試想,自薊王少復祖爵,國中歷年大建,經久不衰。青壯健婦,客居各地。日賺二百大錢。健婦,何其多也。

翌日,薊王又攜諸王,赴湯山沐浴。

“天子畿方千裏,提封百萬井(古者八家而井田,方裏為一井。廣三百步長三百步為一裏,其田九百畝),出軍賦六十四萬井,戎馬四萬匹,兵車萬乘,故稱萬乘之主。”

老子曰:“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根,躁則失君。”

老子之意:厚重是輕率之根本,靜定是躁動之主宰。因此,君子日行不離輜重之車,雖有繁華勝景,卻能處之安然。為何大國之君,還要輕率躁動以治天下呢?輕浮失根,躁動失位。

薊王雖是大漢一藩,守千裏國土。然國力強盛,足可與古時萬乘之主比肩。

於薊王而言,定要戒驕戒躁,謀定而後動。切莫急功近利,弄巧成拙。

“萬乘之主,斷不可,身輕天下。”

此句,乃出顧元嘆,賀帖之言。薊王遍示左右,深以為然。

千金之子,尚坐不垂堂。何況,如我薊王,萬乘之主。

或又有人言,遊山玩水,豈非身輕天下乎?

非也。

此乃邦交外事。謂“禮儀之邦”。籠絡北天竺諸王。之於豐州,有百利而無一害。薊王斷不可輕視。

百忙之中,來去三日,與諸王依依惜別。

薊王乘雛鴉號,返回北港。

先前,薊王六百裏上表。如今,甄都天子詔已傳回。立南嵎郡、開扶海洲,並求娶趙娥諸事,皆得陛下金口玉令。薊王恪守臣節,遣使奉獻,上表陳情。無詔不行,從未僭越。正因如此,凡薊王所請,天子無有不應。常聞亂世用重典。卻不聞,亂世亦需隆禮重節。斷不可輕賤。只因群盜蜂起,人心思亂。

北宮,瑞麟閣。

薊王升閣理政。家國大事,不可有一日之疏。

“稟夫君,將作寺昨日上呈一物。”士貴妃先言。

薊王心中一動:“可是蒸發袖箭。”

“正是。”士貴妃遂命人,取來一漆木長匣。

開匣視之。

饒是薊王,心有預期。亦不由,眼前一亮。

赤金框架,堅木雕身。噴燈內藏,打火點燃。旋鈕調節,泄氣閥門。高壓氣瓶,清鋼澆鑄。輸汽銅管,連通機樞。可蓄力穿刺一擊,亦可機關連發。彈匣橫置,內裝特制弩矢,十二枚。

蓄汽一擊,五十步內,可穿重甲。連發間隔,亦小於機關連弩。

薊王細看兵器圖卷。這才幡然醒悟。所謂蒸發袖箭,實乃汽動弩槍。原理類高壓鍋。酒精噴燈,迅速蒸發水汽,使瓶內壓力倍增。扣動弩機,壓力釋放。將弩矢擊發。唯恐氣瓶高壓爆裂,故設泄氣閥。亦是注水口。調節噴燈火焰,並泄氣閥門,可保持氣壓恒定。以備隨時擊發。

弩矢,就地取材。只截取飛虻箭首銅鏃,而將青銅箭杆,悉數省去。與後世彈頭,頗多相似。無需拉弓蓄力,故箭杆無用。威力不降反增。

至於威力。此時言其上限,為時過早。尤其蓄汽一擊。泄氣閥閉合,高壓瓶中壓力,持續升高。若無從發泄,汽瓶便會炸裂。以時下現有技藝,臨界值無從精確計算。然西林少年馬鈞,並諸葛孔明,卻另辟蹊徑,以酒精噴燈最大火焰,加熱時長,估算臨界值。得出大致區間。以此來調節泄氣閥,最大阻力。可在汽瓶爆裂前,及時泄氣。

眼見為實。薊王親測。蓄汽一擊,可穿三重劄甲,碎夾膠清鋼琉璃。然,聞噴燈火焰呼嘯,汽瓶咯吱作響。饒是薊王,亦暗自心驚。唯恐汽瓶爆裂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