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天不亡劉

沿途,時遇帆檣。

千帆出港,如萬箭齊發。輻輳海面,馳往各港。不出片刻,彼此距遠。又過片刻,遙不可及。蔚藍海面,一望無垠。巨艦劈波斬浪,魚遊濠上。航海與行路,決然不同。

茫茫大海,如何辨識路徑。“司柂”,需與望樓廬士,及針房所陳航海羅盤,時刻呼應。不同海域,亦有跡可循:“舟師識地理,夜則觀星,晝則觀日,陰晦觀指南針”。又道:“風雨冥晦時,惟憑針盤而行,乃火長掌之,毫厘不敢差誤,蓋一舟人命所系也。”

柂,便是“舵”。司柂,便是舵手。隨航海圖,日臻精細。港口出行,皆有完備“針路”。時下航海,多憑“指南針引路”,故名之。日積月累,遂成專著:喚做《針經》,或《針譜》,也作《針策》。

換言之,“針路”便是航路。在羅盤指引下,從甲地至乙地。將沿途航向,連結成線,並繪成圖卷,便是針路。

金烏船宮,乃薊王座艦。凡能入選,必為佼佼者。故薊國工匠,亦有“登金烏”之說。類同“登龍門”。

窺一斑可知。於薊人心中,薊王尊崇,無以復加。

不及橫渡,便見遠處琉璃光閃。必是通遼港中所立,琉璃燈塔。

昔武帝,作通天台。台高二十丈,上建銅柱,高三十丈,柱上有承露盤。盤大七圍,去長安二百裏可見。凡薊國港津,皆立高塔。塔樓內置特制琉璃燈。日泛五色,夜放豪光。為過往船只指路。

只需循光而行,足可迷途知返。

一年不見。通遼港,已成繁忙大港。港中檣桅如林,港外千帆匯聚。遠眺外海,更有“歸帆點點”。

因扼大小遼水,入海口。北上塞外之主航道。故通遼港,有“一津通二水”之說。“(小遼水)西南至遼隊縣,入於大遼水也。”小遼水,過遼東、玄菟二郡,東北通蒼海郡。沿途水事,皆由諸郡掌理。雖不在薊國治下,然隸屬於輔漢大幕府。故諸多政策,皆與薊國相向而行。小遼水歷經疏通,亦可行萬石大舡。另有,“大梁水,西南至遼陽入遼(小遼水)”。

諸水匯流,更助通遼港,水運之便。

圍繞遼東上灣。渝口(津)、通遼、昌黎、房、險瀆,諸港,亦已連成珠串。右接壺港、碣石港,並入薊國港津。左連沓津、金州港,串聯半島。或南下蓬萊,不一而足。

如前所言。渤海,已成薊國內湖。除海水無從直飲。船運、灌溉(海禾)、漁獵,無有不同。更兼有曬鹽之利。

自受兩漢之交,大海侵所害。渤海灣、遼東灣並萊州灣,沿岸諸縣,今漢初悉數廢棄。後海水漸退,更加二百年休養生息。諸縣又見繁盛。然沿岸仍有大片灘塗,為不毛之地。再加潮汐漲落,海水漫灌。亦無從靠海而居。不料一丈青海禾,橫空出世。如今,環渤海沿線灘塗,廣種海禾。惠及諸多百姓。

凡親眼所見,碧水青禾,叢生海岸。再言薊王三興,皆深信不疑。

尤其逢大潮。青禾宛如海草,沉入舟下。隨一葉輕舟,劃過海面,叢叢青禾,層層漣漪。待水退,陽光雨露,風吹稻浪。生機如舊。待潮退,盤虬根系,魚蝦跳躍。便有孩童赤足捉來。盆盈缽滿,童趣盎然。

為何無需田間管理,便在潮汐漲落之間。便有飛蟲攀附,一場大潮,悉數溺斃。偶有殘余,亦難逃魚蝦口腹。更加根系盤虬,深入灘塗。遇大浪亦難傾覆。重重利好,乃出物競天擇。且久種海禾,灘塗穩固,日漸擡升。更助海禾繁茂。

便有國士大儒,親自躬耕。季季大豐。薊王三興,遂成定數。

書信隱居天南海北,荒洲異域之名師好友。聞海禾大熟,無不舉家來投。待泛舟沿岸,置身綿延稻浪,無不老淚縱橫。

果然,人心思漢,天不亡劉。

薊王深知。讖緯之說,深入人心。不可不信,不可全信。話說,自將作寺良匠,於金甌半島紅樹林中,首見海禾。薊王本欲一試,並未多想。豈料一丈青禾,竟頑強如斯。稍加栽培,野蠻瘋長。一發而不可收拾。

海禾紅米,熬粥極佳。國中宿老喜食。亦助海禾風行。

便有山高水遠,不能親赴薊國一觀。然待四海船商,將紅米販至當面。烹制一碗,鮮香可口紅米粥入腹。食者無不志得意滿,信以為真。

“南極老,一丈青;東王父,漢三興。”

更加,王太師殞身殉節。

“鸞飛北,鴉巢南;龍舟白魚躍,王屋赤烏啼;雞鳴天下白,鳳引大河清。”

三興炎漢,定鼎江山,重立神器。便應在薊王之身。

取千裏鏡,遠眺通遼港,城港一體,蔚為壯觀。

薊王欣然問道:“港令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