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伏清死直

待蓋海攜噩耗而返。甄都驚聞太師暴斃。

船上人等,雖諱莫如深。閉口不言,當日之事。然朝野早已風聞,王太師乃死於黨爭。稍後又聞諸多支零破碎,細節匯聚。便有人,拼湊出蛛絲馬跡。譬如,衛將軍曹操,棄營中陳留船民,乘夜登船。另有上巳之日,蓋海逆流而上,泊入敖倉。更有陽安長公主,攜六子一女,伴駕西行。敖倉港中,亦有人窺見鎮東將軍兼領徐州牧呂布,及徐州謀主陳宮蹤跡……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看似無有定論。然卻坐實,黨爭無疑。

一時,“天子感慟,百姓喪氣”。

天子感念王允,忠貞大節,伏清死直(語出《離騷》:‘伏清白以死直兮。’意為,守清白節操,為正道而死),以隆禮葬之。又遣虎賁中郎將王越,“奉策吊祭,賜東園秘器,賜以本官受綬,送還本郡”。稍後,又封王允長子王蓋,為安樂亭侯,食邑三百戶。

王允之死,一日已傳遍河北。

安貴妃伴駕未歸。公孫王後傳語王太後。上表甄都。請徙王太師棺槨,入薊王陵。以國禮葬之,四時祭奠。天子無不應允。

王太後遂遣門下督鄭泰,並門下主簿孫乾,過河來迎。

太師滿門家小,扶柩車登船。赴薊國安葬。

王黨悉去職守孝,同赴河北。

朝中百官,散去大半。便是徐州四相,亦不例外。本以為,曹黨大勝,必補空缺。曹氏父子,從此權傾朝野。那日,曹太保抱恙入太師府吊喪。豈料,回府後便一病不起。人言,恐命不久矣。

年前,太史望氣,言當有大臣戮死者。

年初,果然應驗。王太師駕鶴西去,曹太保亦陽壽盡矣。

比起滿城流言風語,無有定論。蓋海殿中親歷者,無不震撼無以復加。

天下,竟真有漢室忠臣,譬如楚之三閭大夫。

太師無辜。之所以,伏罪而死。全護黨羽也罷,恥於續命也好。皆非太師所欲。如太師所言,群下有罪,老臣首居。

伏完、桓典、呂布、陳宮等人。以下犯上,以卑謀尊:挾外鎮之威,內劫幼主,求黨同伐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

乃至臣道淪喪。“長幼失序,尊卑錯亂”。

“性命事小,失節事大”。故太師,以死謝罪。後,世風日下。為苟活性命,忍辱偷生,無所不用其極。“螻蟻尚且偷生”。於是,“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不明白,毋需明白。難得糊塗,誰又能活得明白。但也切莫,以己度人。只以為,“天下烏鴉一般黑”。卻不信,“墻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一言蔽之,可不必行,但必要信。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臨別贈言,字字珠璣,諄諄教誨:人有八疵,事有四患,能去八疵,無行四患,始可教化,於國無患。

卻不知,陛下可曾,字字入耳。

王黨北上,關東士林大衰。吏治官場,亦風雨欲來,將起天翻地覆之變。

時局一時波橘雲詭。何去何從,無有定論。

太師暴斃。王黨本該以王允長子,彭城相王蓋繼為黨魁。然彭城相王蓋,卻與下邳相王宏、瑯邪相宋翼、東海相士孫瑞,同日去官。扶棺北上,為太師守孝。

話說,徐州牧呂布,因禍得福。再無上公掣肘,亦不費一兵一卒,得四國之治。稍後,呂布拜主簿張邈為下邳相,從事中郎許汜為東海相,王楷為瑯邪相,趙昱為彭城相。

長史陳宮,領軍師中郎將,專治府事。

陳宮、張邈,乃呂布左右二臂。許汜,襄陽名士,趙昱,瑯琊名士,二人皆有國士之名。正當其用。

另有別將吳資、高雅、侯諧、趙庶、李鄒等,皆有封賞。

廣陵一郡,乃為陳登牧守。

尚有平原名士陶丘洪。清達博辯,文冠當代。後舉孝廉。交好華歆,曾替史弼辯誣名聲,推劉繇為茂才。朝廷都甄,公車征辟,出為太師府主簿。兗州之亂時,隨呂布舉事,為其出謀劃策。知王太師暴斃,遂棄官北上。呂布攜麾下文武,十裏相送。

話說,張邈曾為太師府長史。本亦欲同去。卻被呂布百般挽留。並告知當日蓋海殿中詳情。知太師為曹嵩所迫,以死明志。張邈去意全無,指天為誓,欲為太師報仇雪恨。

攜數萬陳留大姓遷居下邳,並數萬陳國弩士歸來。呂布坐擁十萬兵馬,足可與曹孟德,逐鹿關東。

毋論甄都朝政,為誰人所握。

呂布坐擁大州,麾下人才濟濟,兵強馬壯。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已是百無禁忌。

如陳公台所言:有利則恭,無利則悖。

呂布深以為然。

自得四國。毋論陶謙,生死與否,已無礙大局。至於陳王寵之大仇。累及太師暴斃,呂布也已盡力。遣使陳國幼主,細說詳情。又上表甄都,求立傅、令,專治宮事。定要保陳王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