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丈夫本色

天子所欲,豈能等閑視之。

心念至此。曹孟德遂攜程昱等一眾屬吏,遷居樓船。命蓋海首艦,即刻返回雷澤,衛將軍營。

悉聽太保調撥。

“明公安心。便無蓋海,亦足可保水砦無虞。”陪立樓船爵室,琉璃壁前,程昱寬慰道。

論衛將軍心腹,首推程昱。無外人在場。曹孟德,遂告知心中所憂:“某,不懼呂奉先,唯恐陳公台也。早春,兵事多發。且皆與呂布相關。可陰藏陳公台之謀乎?”不愧亂世梟雄曹孟德。亦窺得一絲陰謀詭計。

“卑下,亦有此憂。”程昱實言相告:“然,再思呂布新得徐州,假言大義,虛張兵勢。亦有,為己正名,‘以廣視聽’之意。”

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先前,被陳宮、張邈裹挾興兵。呂奉先與曹孟德,爭奪兗州。後戰敗被逐,一路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客軍孤城,仰人鼻息,又禍不單行,貶為鎮東將軍。一朝復起,於是,睚眥必報。假為陳王報仇之名,興兵入寇。卻虛張聲勢,徒有其名。故此來,非求一決雌雄。

聞程昱此言,曹孟德亦稍得心安:“仲德所言,深慰吾心。”

甄都,太師府前裏道。

不其侯,車駕剛至。尚書令桓典,已恭候多時。

二人同車入府,不其侯伏完先問:“何事?”

“老賊可恨。”桓典低聲叱罵。所謂“開弓無有回頭箭”。此時王黨已退路全無。整日擔驚受怕,唯恐變生肘腋。不料“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桓典一時失態,事出有因。

“如何?”伏完忙問。

“三月上巳,老賊欲使天子並百官,同乘蓋海出遊。”桓典眼中,一閃驚慌。

“竟有此事。”伏完方知事大。蓋海乃曹孟德座艦,船上兵卒,皆出衛將軍幕府。必聽命於曹氏父子。先前,伏完、桓典,已暗中布置靈思何太後,赤樓帛蘭船華雲號,專為天子出行。

待泛舟大河之上。曹嵩老賊,不來則已。若冒然登船,只需摔杯為號。左右刀斧手齊出,頃刻間剁成肉泥。而後揚帆西去,逃出生天。豈料老賊,竟索來蓋海首艦。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車入太師府門,桓典急切發問。

“令君少安。”伏完畢竟位居九卿,又曾參與洛陽之謀。故強作鎮定,先安撫同僚。且距三月上巳,尚有時日。臨機應變,化險為夷。方為丈夫本色。

奈何,一時心慌意亂,難有作為。

更加登堂入太師府議。眾目睽睽,如坐針氈。更恐為太師窺破端倪。

“太仆,以為如何?”忽聞此問,伏完渾身一凜。背後冷汗淋漓。

“偶感風寒,公前失儀。太師勿罪。”伏完急中生智。

“既感風寒,可先回。”王太師見其面色蒼白,汗如雨滴。故不見疑。春寒料峭,乍暖還寒。春衫單薄,偶感風寒,亦是常有。

“謝太師。”伏完如臨大赦。起身告退。

殿中群僚,渾然未覺,皆蒙在鼓裏。唯有桓典,心知肚明。

萬幸,心中驚懼,未被太師窺見。艱難熬過府議。

稍後,馬不停蹄。奔赴不其侯府,一探究竟。

只見,不其侯伏完,頭纏白綾,臥床不起。

此情此景,若被陳公台窺見。必不屑一顧:豎子不足與謀。

不過小挫,便驚嚇臥床。何言“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畢竟。同舟共濟,同生共死。桓典不忍逼迫太甚。輕足入室,枯坐無言。

須臾,忽見伏完,猛然坐起。

“速傳書,問計陳公台。”

“善。”桓典亦醒悟。

時伏完出使徐州,佯裝醉酒,留宿章台宮。乘夜與呂布密謀。時亦計窮。不得已,請來陳公台。這才迎刃而解。後與呂布相約舉事。臨行前,陳宮告知,甄都城中,徐州細作。凡有不決,一問便知。

事不宜遲。由尚書令桓典親自登門,傳書陳公台。

不及天明,回書已射入院中。

不其侯伏完,燈下一觀,渙然冰釋。

“妙哉,妙哉。”一時六神歸位,心神大定。

遂入內室,跪於陽安長公主劉華榻前。

話說,自娶漢桓帝長女,陽安長公主劉華為妻。長公主連生六子:德、雅、均、尊、朗、典。後年老色衰,伏完常寢妾室。又得一女,壽。此時,已入掖庭為貴人。與董侯朝夕相伴。奈何,董侯遠未成年。不通男女之歡,故元服之日,遙遙無期。

“夫君何以,行此大禮。”陽安長公主,恪守婦節。並無面首,更無男寵。一盞孤燈相伴,白玉角先生怡情。

“公主救我。”伏完以頭觸地。

陽安長公主,亦知事大。急忙掀簾下榻。不料裙擺處,白玉一柄,踉蹌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