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挾民南下

車中,正是甄都少年天子,並黃門令左豐。

話說,世人皆知,黃門令左豐與薊王劉備,自幼相識,引為知己。遙想當年,先帝一時不查,將百裏白澤,督亢臨鄉,封於少君侯。時左豐與少君侯,同舟共濟。後臨鄉侯,洛陽上計,得左豐引路,與天子相見恨晚。時過境遷,黃門少令,也已漸入而立之年。卻十年如一,侍奉天子座前。歷經,合肥侯,史侯,董侯。雖未榮升中常侍,然卻深受信賴,久居黃門令要職。

少帝遠未元服,本不宜輕出。日前,車騎大將軍董重,入宮覲見。卻不知,進何讒言,於天子當面。少帝默記在心,遂喬裝出宮,遊歷甄都。一路行來,皆有所指。依次穿行上公、三公府邸。又將太保與太師,相提並論。

黃門令左豐,如何敢妄言。

權臣當道,生殺予奪。黃門令左豐,謹小慎微,善保有用之軀。天子亦不責怪。

“太保,太師,孰優孰劣?”天子畢竟年少。胸無城府,且無旁人。不吐不快。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奴婢,竊以為。太師至清至察,太保至濁至愚。子曰:‘過猶不及。’”言指二人,各有利弊。

“黃門令,何以知之?”少帝追問。

“《詩》曰:‘鼓鐘於宮,聲聞於外’,‘鶴鳴九臯,聲聞於天’。奴婢,道聽塗(途)說,陛下恕罪。”左豐躬身答曰。

“何罪之有。”天子忽起意興闌珊:“起駕,回宮。”

“喏。”

兗州,陳留郡,雍丘高陽亭。

“公台。”呂布已候多時。

“拜見將軍。”呂布將兵入陳,陳宮以軍師中郎將,統領兵事。驅八健將,禍亂兗州。見曹孟德堅壁清野,按兵不動。知事不可為,遂趕來與呂布會師。

共入行營,中軍大帳。

呂布遂問:“曹阿瞞陳兵不動,該當如何。”

“無妨。”陳宮早有定計:“蓋海不動,太仆亦未輕動。眾皆以為,分兵誘敵,乃為一擊而中。然卻不知,陳倉暗度,乃為護天子西歸也。”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呂布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不過區區一顆項上人頭,竟換來數萬陳國弩士,兼得大義傍身。前又賺來二百萬斛米。陳宮足智多謀,呂布自當言聽計從。

“陳留正當其用也。”陳宮笑答。

“願聞其詳。”呂布求教。

“挾民南下。”陳宮言簡意賅。

“哦?”呂布一愣。之所以能長驅直入,只因鐵騎來去如風。若裹挾民眾南下,日行不過數裏。毋需蓋海,日夜三千裏。便是健卒亦可追也。此舉,不啻自尋死路。

見呂布面露疑色,陳宮遂言道:“假舟船之便,順下汳水入泗水,赴下邳。”

汳水,即汴水、丹水。“汳水出陰溝於浚儀縣北”,“又東至彭城縣北,東入於泗(水)”。

見呂布仍後知後覺。

陳宮這便耳語言道:“知挾陳留民南下,曹孟德,必親率蓋海,過大野澤,入濟水來追也。”

呂布幡然醒悟:“太仆當可挾天子西去。”

“然也。”陳宮笑道。

自二月發兵,席卷關東。八健將如蝗蟲過境,大肆抄掠。不知不覺,已至春深。三月上巳,泛舟大河。掩人耳目。行瞞天過海,金蟬脫殼。只需天子車駕入虎牢。曹孟德,萬事休矣。

事不宜遲。呂布遂命人大張旗鼓,收攏船只。又命主簿張邈,裨將張超,名譽作保,許以重利,說動陳留名門大族,舉家南下。入徐州定居。

張邈本就是陳留人士。宗親朋黨,散布陳留。更加位列八廚,名著關東。指天為誓,歃血為盟。陳留父老,自深信不疑。且曹孟德《抑兼並令》下,塢堡破壁,田宅析分。又因名士邊讓,牽連甚廣。更裹挾呂布作亂。故素不受曹孟德待見。今呂布受讓徐州四國一郡,將兵北上。欲遷陳留父老入徐安居。謂“苟富貴,勿相忘”是也。

初時,張邈等人,不過告知寥寥數家。豈料沾親帶故,越聚越多。郡縣聞風而動。拖家帶口,共赴富貴。

曹孟德悉知,怒不可遏。

四民為國之本也。先前便苦無人手,百廢待興。不得已,行《抑兼並令》。將豪強豢養民人,悉數放歸。不料舉州騷動,惹惱名門。怒殺邊讓,乃至張邈、陳宮、裹挾兗州士林,群起而攻。如今,稍有起色。呂布匹夫,竟裹挾一郡編戶南下。若坐以待斃,當真千裏無雞鳴矣。

事不宜遲。

曹孟德親率蓋海艦隊,出雷澤。入巨野。又轉濟水,截殺呂布而去。

甄都,太師府前裏道。

桓典與伏完,同車而返。

“蓋海已出。”伏完面不改色。

桓典暗自振奮:“何時西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