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一鍋真味

天街酒壚,門庭若市,初上華燈。

所幸先前已命人定好包房。若臨時起意,匆匆而至,一席難覓。

天街酒壚,非只沽酒。毋論三五好友,相約小酌。亦或是家有喜事,大宴賓客。客舍、酒壚,乃至邸舍、湯池,皆可承辦。雖各有側重,然皆可烹制一席美味。

時下風靡國中,便是“真味爐”。此爐出自薊王宮,無極殿。

時人行分餐制。謂“眾口難調”。尤其薊王宮妃,出身天南海北。故薊王於無極殿中,陳列各地美食。但憑所取。為防美味佳肴久置成殘羹冷炙。故皆以赤金染器盛放。

染,蘸也。染器,便是盛裝蘸料之器。

結構可分三部:主體為炭爐,下托炭灰承盤,上置活動染杯。類後世小火鍋,可為美食保溫。正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為取用方便,謹防燙傷,染器耳杯,橫置長柄。為過濾渣滓,耳杯居中置箅(bì)子(濾網),可謂匠心獨運。

話說,自先秦及兩漢,烹飪之法,多為烹煮、炮烤兩種。“濡法”制肉食,時下較常見。

濡肉之法:先白煮肉熟,再蘸調料加味。

染杯中所盛,便是調味用醬汁。與後世蘸料,多為冷料不同。時人慣用燙料。須用染爐為蘸料加溫。正因乃是蘸器,故染器體量皆小。染杯,與時人飲酒之耳杯,大同小異。整套染爐全器,自上而下,高亦不過半尺之間。十分精巧。如此設計,正與時下進餐,一人一案,相匹配。宴飲時,一人一爐,隨吃隨“染”。

然宮中赤金染爐,非只盛蘸料,多為正餐主食。故器型頗大,與釜相若。將山珍海味,匯聚一爐。便是“真味爐”。

乃取“此中有真味”之意。

就餐之法,可比後世火鍋。

包房內,正是圓形無極座。真味爐居中放置。

早在眾人入席前。便有好婦,提前將各色菜品,逐一呈上。待赤金釜肚,燒至微燙,均勻塗抹牛油。再將四季時蔬,如幹角豆、筍衣、冬葵等,鋪滿鍋底,上疊鴨肉、魚肚、海參、蹄膀、雞塊、火腿等,山珍海味。層層鋪疊,直至滿釜。覆赤金釜蓋,大火猛燉至滾沸。稍後釜底抽薪,換用溫火慢燉。期間,好婦不時用勺,取高湯自上而下澆入,以滲其味。

待眾人來時,一爐真味已烹畢。釜中美食,油而不膩、爛而不化。鮮香味美,一應俱全。

好婦巧笑如花,轉動無極案。素手調羹,為眾人分餐。

眾人皆食之有真味。唯獨馬鈞,凝望真味爐,暗自出神。

司馬仲達,正欲出聲相喚。卻被龐統所止。

眾好友,順目一觀。只見赤金釜蓋,居中蟠龍首柄,口中琉璃珠,被蒸汽所驅,旋轉不息。好似龍吐珠。此機關,乃薊王所創。作用類後世壓力鍋之泄氣閥。釜中氣壓過大時,便會將蟠龍口中琉璃珠頂起,蒸汽溢出。

“《淮南子·天文訓》曰:‘積陽之熱氣生火,火氣之精者為日。’”龐統試言道:“熱氣可驅物乎?”

此話正中下懷。馬鈞輕輕頷首:“熱氣可驅。”

在座之人,皆是明日人傑。龐統、馬鈞。一問一答。眾人,皆有所悟。

諸葛亮言道:“火鴉燈,許正是此因。”

周瑜乃薊王小師弟。與鹽府大夏令劉曄,素親近。劉曄曾造霹靂車,大風車。身兼墨門奇術。更加大師兄劉備,手繪神鬼圖板,更不遑多讓。周瑜耳濡目染,亦通墨門機關術。

電光石火,這便言道:“琉璃珠,換鐵丸,可乎?”

司馬仲達搖頭:“破壁丸,千鈞之重。豈是區區熱氣能驅。”

不料周郎之意,馬鈞已盡知:“毋需千鈞,便如琉璃珠這般大小,足矣。”

司馬仲達,素不喜機關。自無從會其意。

諸葛亮這便為其釋意:“好比,袖箭換袖丸。”

“袖箭換袖丸……”司馬懿,若有所思。

馬鈞又道:“水轉變氣轉,可乎?”

“未可知也。”周瑜一時,神遊天外。

薊王此時若在,必然慨嘆。不料火槍尚未出現,氣槍已露端倪。

蒸汽時代?

嗯,蒸汽時代。

話說,薊王盡取北天竺,三登沃土。廣袤千五百萬裏,有民千五百萬余。且世代為奴,深諳稻作。只需稍作點撥,操作稻作機關器。事半而功倍。不出三載,圩田大成。

到時,糧谷食之不盡。薊王欲大興釀酒。而後蒸餾酒精。動植物油脂,不足為用。石油又未曾開采提煉前。酒精為燃料。許是一條捷徑。即便技藝所限,不能出內燃機關器。

只需酒精噴燈造畢,蒸汽用之不竭。再加鼓風石炭,高爐煉鋼工藝,日臻完備。鋼鐵產量,再無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