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古今一也

因何將海外十洲之地,皆分封子嗣。只因,唯薊國崇尚《荀子》,行“內聖外王之道”。

唯薊王子嗣,自幼言傳身教,方能將薊國之一切先進便利,放之四海而皆準。此乃薊國共識,毋庸置疑。

尤其荀子,『制天命』、『性本惡』、『法後王』。深入薊人心。

薊王諸多行事。皆可,以“法後王”概括。

先論荀子“法後王”者,乃太史公司馬遷。《史記·六國年表》:“《傳》曰:‘法後王’,何也?以其近己而俗變相類,議卑而易行也。”

“法先王”與“法後王”,乃儒家不同派別,之政治主張。“先王”指上古帝王:堯、舜、禹、湯等。先王德政,典籍多有記載。如堯禪於舜、舜選賢能、大禹治水、商湯伐桀、武王伐紂等。

素王孔子、亞聖孟子等儒家先賢,對“先王”皆推崇備至,或言傳身教;或“言必稱堯舜”。荀子遂將“法先王”,概括為儒家治世之本。自漢武大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學遂成封建王朝,二千年之正統。“法先王”亦為歷代王朝,奉為金科玉律。凡國有大事,皆要追本溯源,從“先王”處,尋求解決之道。

誠然。儒家“法先王”,亦非墨守成規。《禮記·樂記》雲:“五帝殊時,不相沿樂;三王異世,不相襲禮。”

與“法先王”相對應,便是“法後王”。“法後王”乃荀子所創。指“取法今王”。荀子認為:“故尊聖者王,貴賢者霸,敬賢者存,慢賢者亡,古今一也。”言下之意,先王的禮樂制度,代代相傳。故後王之法,實為上古聖王之跡。於是,“法後王”即“法先王”。前後傳承有序。

荀子門生韓非子,又進一步提出“尊今王”:“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韓非子認為,應當因地制宜,因時化育,制定國策。斷不可,食古不化。對“以先王之政,治當世之民”,“法先王”之說,並不以為然。

荀子“法後王”與韓非子“尊今王”,最大不同。便在於,荀子以為,“古今一也”。後王之政,乃先王之跡。古今王者,傳承有序。

而韓非子以為,“治世不一道”。於是“國不法古”。今時王朝,無需效仿古代。斬斷了古今之聯系。

正因如此。荀子雖屢遭非議,言其“儒法合流”。然荀子乃出儒家門下,天下無有異議。

韓非子,“無君無父”,必是法家無疑。

於是乎。凡新朝創立之初,皆效法家“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輕裝上陣,革弊除積,所向披靡。然待穩坐江山,皇位傳承有序。卻又紛紛,“尊聖敬賢”。極力尋求並佐證,王朝更叠之正統。國策亦由“治亂用法”,漸向“治世用儒”,悄然轉變。以求達到二家平衡:“儒法合流”。便是所謂“儒皮法骨”。

於是才有,後人慨嘆。“嘗謂三代以下之天下,非孟子治之,乃荀卿治之。”

再看薊王行事。

無論《二十等爵》、《圩田制》、《編戶齊民》,皆出“先王之法”。然薊王並未墨守成規。而是因地因時而變。《二十等爵》,權力與義務,相匹配。《圩田制》,允許先行舉債,分期償還。《編戶齊民》,分戶而不析產。諸如此類。薊王之法,皆是“以先王之政,治當世之民”。實為先王之跡也。故“法後王”即“法先王”。

薊王新政。繼往開來,傳承有序。正出《荀子》,大儒學無疑。

正因薊王行事,『有禮有節』、『循規蹈矩』。故才為天下所敬。

一言蔽之。身處儒家一統朝野之大漢皇朝。豈不言儒?

窺一斑而知全豹。

天下名儒,紛至沓來。正因薊國以《荀子》為基,開立大儒學。且漢室三興在即。以潁川荀氏《家學》為代表。《荀子》一派,必然興盛。待炎漢三興,當為顯學。

儒宗將《荀子》,入列《五書》。其用意,不言自喻。

知微見著。

通曉薊人『法後王』。荀子『制天命』、『性本惡』,於薊人而言,其所作所為,亦水到渠成。有跡可循。

天下儒生,又豈能不趨之若鶩。

切記,《荀子》亦是儒學!

無需棄畢生所學,而轉投他門。更無需受三觀之變。單就“切換成本”而言,與長遠得利相較,實不值一提。

說到底,不過儒家弟子,門派之爭。薊王以最小之代價,求最大之共同。才有今日之盛。

言歸正傳。

薊式機關船,日夜三千裏。薊王遣使入朝。朝野上下,散財無數。俗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且甄都天子,金口玉言。凡有所求,必有所應。但有絲毫差池,即刻問罪。

薊王表中所陳。交由三公九卿,協力完成。由尚書台編撰成冊,先交王太師過目,再上呈天子。天子遂專開朝議。命太傅、太師、太保,上三公,並車騎大將軍,入宮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