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胙土命氏

親眼目睹,巨艦圍城,石丸毀墻。

薊王忽生一絲,殖民者的罪惡。又瞬間隱去。畢竟是守護初火的帝國。毫不客氣的說,此番固是為大漢開疆辟土。甚是可以直言,乃為自家三百子嗣,裂土分封。然之於身毒萬千賤種而言。不啻一場解放之戰。若以身毒賤種為例,大漢沒有奴隸。

世家大族,豢養佃戶。薊王並六雄,尚不能忍。何況農奴。放眼宇內,貴霜、安息、羅馬,皆是奴隸制。時下,羅馬帝國“隸農制”,亦於貴族莊園中興起。其時間跨度,從西羅馬帝國衰落,直至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爆發。幾乎經歷了整個漫長的中世紀。

換言之。西方所謂的“封建時代”,與華夏“封邦建國,胙土命氏”,有本質區別。所以,即便因工業革命,新興資產階級,將大量勞動力,從貴族莊園中“解放”,送入工廠。亦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殘酷剝削。一言蔽之,無論是西羅馬帝國,還是日不落帝國。其上層建築,統治階級,從來就不是,執政為民。因為沒有自耕農,亦或是自由民。所謂“民選政府”,其本質,可想而知。

作為封建時代的巔峰。言大漢是守衛初火的帝國,可謂實至名歸。

此便是高等文明,傳火的意義。

為徹底根除鄙視鏈。薊王需將身毒貴種,悉數遷出,集中安置。滿城皆貴種,無賤民可用,唯有自食其力。再有西羌八種,四氏雲霞雜居。全面引入漢家文明。不出三代,當可革除頑疾。

薊王本以為,舉國剝離,必然棘手。豈料時下身毒,乃是城邦制。貴種皆聚集“國大都城”。只需將都城居民,悉數搬空。余下散居國境,皆賤種。即便有大國,不止一城。城裏、城外,便是貴賤之分。誠然,單從膚色,亦只眼可辨,極易區分。

薊王之所以穩紮穩打,從容不迫。只因洞悉水情,鑿穿內外水路。皆需時日。糧草輜重,無需經羌身毒道,輾轉運輸,十去八九。經江表十港,中繼珠串,接力輸送。甚至無需從薊國,萬裏運來。象林蘭滄苑,金甌半島,三熟美田。足可支應。節省一半路程。

待頓遜海渠鑿穿。自象林港出發,十日可達殑伽港。而後朔江而上,三日可達大秦婆羅門王城。薊王取名聖河城。

比起後世,戈羅多亞河,不過一條細弱枝津。時下,波濤浩渺,綠水如藍。宛如一條玉帶,自西北流向東南,匯入央恰布藏布江。

謂“枝津散布”,“河道汊分”。可理解成,似散未散,似崩未崩的,多股麻繩。每一條枝津,便是一股繩。彼此纏繞、扭曲,爭流、離散。河床密集交錯,河道聚散無常。看似一望無際,廣幅十裏白波。實則,水流參差不齊,河床深淺不一。何處是主河道,非周遭列國,不可知也。尤其薊式樓船,稍有不慎,擱淺坐灘。

諸將勿慌。只需得一片立足之地。假以時日,將作寺良匠,自可探明水情,確定航道。

一言蔽之。薊王需一座,足可自給之近水堅城。最好能兼顧山南方國,並大章道。

再沒有比達大秦婆羅門王城,更適宜之地。瀕臨聖河,周回三十裏。不惜工本,磚石堆砌。若非霹靂投石車,普通刀兵,斷難攻破。唯一缺陷,瀕水近河。

誠然,於薊王而言。近水樓台,乃優勢所在。

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便有佛門高僧,將細作傳書,呈報馬鳴菩薩座前。

“薊王設下十日之期。大秦婆羅門王,欲行背水一搏。快馬傳書,摩竭陀、多摩梨、瞻波諸大國……”

“諸國如何?”馬鳴菩薩遂問。

“諸國皆已出兵。”高僧答曰。

“薊王,計成矣。”馬鳴菩薩一聲慨嘆。

“然此戰,勝負幾何?”高僧無從窺破天機,遂問佛門大士。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馬鳴菩薩,一語中的:“薊王必得全勝。”

“《孫子·軍形》。”高僧亦惡補華夏兵法:“藏於九地之下,動於九天之上。正如薊國機關巨艦。”

馬鳴菩薩,再無言語。高僧拜退,窺見坐下所置,正是《荀子·天論》。其中“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制天命而用之”,尤其刺目。

聖河,樓船校尉旗艦。

斥候來報,軍情匯總。

“以摩竭陀、多摩梨、瞻波三大國為首,號‘十國連兵’,水陸並進,稱百萬之眾。凡有四兵,步、馬、車、象;並水軍、輜重,計六軍,十‘阿克紹希尼’。”

身毒列國時代,軍隊已從吠陀時代,車、步二兵,發展到步、車、騎、象四兵種。軍隊編制,不盡相同。

據《摩訶婆羅多·初篇》所載,列國多為“三三制”,四兵種混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