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正服位名

“史侯其人若何,老夫豈能不知。”王允言道:“然自入漢中,治政安民,連開三郡。蜀地因而興盛。卻不過,據一州之地,本不足為患。奈何,關東幅裂,群雄並起。時至今日,甄都恐不及漢中。”

群僚當面,王允盡可直言不諱。

甄都陷上公之爭,乃至令不出三台,朝政俱廢。曹呂之爭,裹挾兗、徐二州,斷難兩全。更有淮泗諸國,橫亙徐豫,陳王寵私納傳國玉璽,稱帝之心不死。再加袁術,竊據淮南,為江東爪牙。荊州劉表,左右逢源,三心二意。

論政局。遠不如江東,君臣一心,上下勠力。二袁各牧一州,跨蹈江淮。江東大姓,紛至沓來,充斥門庭。楚漢相爭,余威猶存。即便無衣冠南渡,江東士族,四百年厚積薄發。已開始嶄露頭角。黃巾播亂,中原大儒,紛紛辟禍江左。亦助江東人才興盛。單單荊州劉景升,不過五載之間,便得學士千人,故老三百有余。

劉景升雖名列“八俊”。然論出身,遠不及四世三公,汝南袁氏。門生故吏,尚且遍及天下。可想而知,拖家帶口,呼朋喚友,舉家投奔二袁者,譬如過江之鯽,何其多也。

先前,江東大姓,之所以被冠以“宗賊”之名。正因輿論孱弱,政治失語。今投靠二袁門下,又與袁氏門生故吏,朋黨比周,沆瀣一氣。一舉扭轉輿論,又因奉合肥侯為主,而站穩道義高地。政治裹挾軍事,日漸強橫。為名正言順,必興師渡江,討伐關東並西蜀。待攻滅二侄,助合肥侯一統天下。以二袁為首,江東士族一統朝野。還有何人,敢妄言“宗賊”。

比起西蜀,偏安一隅。關東,群雄割據。江東吏民,自上而下,皆有“正名”野心。便是合肥侯,亦急於搶在薊王三興之前,為己正名。

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

一言蔽之。江東利益集團,早已不滿足於,壟斷交、揚二州。欲求執宰天下了。

又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論語·子路》:“必也正名乎!”

《國語·晉語四》:“正名育類。”注曰:“正上下服位之名。”

“服位”,衣服地位。賈誼《新書·服疑》有載:“貴賤有級,服位有等”,“是以,天下見其服,而知貴賤。”

換言之。比起前漢高祖,發家之漢中;今漢光武,中興之關東。楚漢之爭,落敗之江東。更有內外動力,一統九州。

史上,江東孫氏,被江東大姓,並山越內外牽制,自顧不暇,難以北伐。

尤其山越,分布極廣。“考吳所有者,揚、荊、交、廣四州,交、廣,山越必多”。最猖獗之地,莫過揚州:“山越戶居揚州之半”。史載,東吳時,丹陽、吳、會稽、鄱陽、豫章、廬陵、臨川、建安、新都、東陽、東安等郡,皆曾有山越反亂,又以新都、丹陽、鄱陽、會稽為甚。故史上三國鼎立時,曹魏獨強,吳蜀皆弱。

然自薊王麒麟天降,應運而生。歷史的車輪,悄然偏轉。

掣肘孫權大帝的江東大姓,與二袁一拍即合,齊奉合肥侯為主。變害為利。更有甚者,薊王南征林邑,開江表十港,立嶺南都護。山越或扶老攜幼,出山落戶。或舉家北上,投奔薊王。此害亦除。

反觀西蜀並關東,卻陷入君臣不協,將相失和。河北之外,諸夏反成乾坤倒懸之勢。

江東一家獨大,西蜀、關東皆弱。

天下紛爭之勢,遂被郭奉孝窺破天機。於是信手拈來,鳳凰於飛。

話說,郭奉孝此計,看似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然明隱連環,兼挾陰陽雙謀。實過於著名。正如彭羕,脫口而出,一語道破。

郭嘉個人烙印,令謎底呼之欲出。

試想,普天之下,還有何人,能效郭奉孝,鳳凰於飛?

更何況。三分天下,群雄並起。一盤散沙,於薊王一統江山,定鼎神器,最為有利。

慘淡時局,被王允一語道破。

堂內一時,落針可聞。

見群僚無言。王允又道:“江東宗賊,為正上下服位之名。必進讒言於合肥侯座前,私說二袁於當面。二鎮同日發兵,共擊二袁。以弱攻強,乃為示威也。老夫以為,二袁早有溯江而上,合擊荊州之意。荊州八郡,為大江所隔,南北各半。劉景升一州之力,如何能擋二袁齊攻。為全百姓,不得已而為之。”

“太師,明見。我等不及。”不其侯伏完,仍不願輕易放棄:“然。劉景升乃曹氏外援。荊州得全,甄都危矣。太師,不可不察。”

“君侯,可有良策。”王允遂問。

“卑下竊以為。”不其侯伏完,果有定計:“朝廷都甄,衛將軍曹操,既為兗州牧,又兼司隸校尉。然卻不能治司隸之事於雒陽。絕非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