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點睛之筆

諺謂“皇帝不差餓兵”。先擢升劉表官秩,再命其擊江東。順勢而為也。

又謂“名不正言不順”。劉表本不過是荊州牧,如何能跨州而擊。然若以鎮南將軍,並督交、揚、益三州,委以東南之事。自當名正言順。

如此行事,有理有據,別無非議。

聞天子口諭,命劉鎮南,擇日擊交。朝堂之上。曹氏父子,不由暗出一口濁氣。

費盡心機,不過是為了天子口諭。及稍後敕令,“點睛之筆”。

如能不動聲色,點醒劉表,防備二袁合擊。亦不枉,曹氏父子,苦心孤詣,耗盡心機。

此事落幕,兩黨默契。

詔命雖出尚書台,然卻由曹氏黨徒,奉命出使荊州。此亦是默契使然。

荊州治,襄陽城。

初平元年,荊州牧劉表徙治襄陽,襄陽遂為南郡、南陽、江夏、武陵、長沙、零陵、桂陽、章陵八郡中心。又因南陽毀於大水,幾成白地。故時人多稱荊襄七郡。自劉表徙治襄陽,重築漢水北岸,鄧、樊二城,疏通漢水航道。北岸毗鄰漢水之南陽郡縣,稍復生機。境內流民多興屯田。先前遍地盜賊,亦多收斂。不出十載,南陽當聚攏人氣,重開吏治。

奈何以宛城為中心,周遭百萬民眾,遷居薊國東境。郡中名門豪族,甚至徙祖墳入各城陵山,為王守陵。此生,當不歸也。

窺一斑而知全豹。自黃巾亂起,叔侄分爭。天下悉投薊國。乃至曹孟德慨嘆: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與史上《蒿裏行》不同。此處曹孟德慨嘆,盜賊發丘,拋人祖墳,乃至白骨露於野;關東百姓,拖家帶口,扶老攜幼,皆北投薊國,乃至千裏無雞鳴。

非全是,兵禍所致。

襄陽館舍。

聞甄都使者到。劉表遂遣別駕蒯越,入館一探究竟。

“甄都一別,別駕風采如前。”來使不是旁人,正是兗州從事薛悌。

薛悌,字孝威,兗州東郡人。曾助程昱、荀彧,堅守甄都、範縣及東阿,素有功勛。昔日曾奉命出使淮南,暗結袁術。時過境遷,今又奉命出使荊襄,結好劉表。亂世本就如此。是敵是友,瞬息萬變。

“見過上使。”蒯越含笑回禮。年初,出使甄都,蒯越往來曹氏宴會。與薛悌甚是熟絡。故不見外。

二人寒暄落座。

蒯越先問:“孝威此來,莫非事成矣?”

“如異度所言。”薛悌實言相告:“天子詔命,劉荊州加鎮南。”

蒯越大喜,離席下拜:“謝曹公成全。”

薛悌亦起身相扶:“異度速回稟劉荊州。擇日奉詔。”

“敢不從命!”天子詔書,非同小可。蒯越不敢大意,遂去復命不提。

於是擇吉日。劉表沐浴更衣,隆重禮儀。領群僚府中恭候大駕。

迎甄都來使入中堂,領群僚奉詔。

敕令有二。其一乃出天子,加前將軍劉表,為鎮南將軍。其二,乃出尚書台,命劉表擇日擊交。

擇日,便是擇機之意。好比“便宜行事”。甄都天子,並未約定日期,更未言及戰果。形同虛設,劉表自當奉詔。

奉詔時,薛悌忽附耳言道:“陛下聞護南蠻校尉,驍勇善戰,可堪大用。”

護南蠻校尉劉磐,乃劉表從子。劉表高官加身,獨裁東南。難掩欣喜,故未能會意:“陛下亦知臣從子乎?”

薛悌一笑而過。

稍後設宴,為甄都來使,接風洗塵。

其後宴請不斷,薛悌醉飲數日方歸。

直到曲終人散,人去樓空。劉表方後知後覺。

襄陽,鎮南將軍府。

劉表喚心腹數人,內室相商。

蒯良、蒯越及蔡瑁、張允,悉數在列。

將甄都使者,耳語之言,告知心腹。劉表遂問:“諸位可知,甄都何意?”

蔡瑁答曰:“南蠻校尉,領護荊蠻,治漢壽。扼南下水路。且荊南蠻夷,與交揚山越,素有往來。若擊交州袁紹,如甄都使者所言,可堪大用。”

蔡瑁乃武將,所言句句在理。然甄都曹氏父子,又豈是粗鄙之輩。遣使傳詔,唯遺此言,且還耳語相告。足見別有深意。

劉表不置可否,又看蒯良、蒯越:“子柔、異度,以為如何?”

蒯越正凝神苦思。聞此問,正欲起身作答。

忽聞蒯良先言:“二袁欲襲荊州。”

“何以知之。”劉表心中大驚。

謂一語驚醒夢中人。蒯越亦醒悟:“此詔,可比王太師逐張超。”

日前,王太師敕令車騎營裨將張超,歸小沛就食。此舉,看似越級指揮。然別有深意。稍後呂布閉門謝客,一心練兵,不再往來徐州各郡。時蒯良、蒯越便斷言,呂布背後所圖,王太師已悉知。故逐裨將以警策。勒令其不得妄動。尤其與徐州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