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獨霸關東

聞此言。荀彧眼中憂思,一閃而逝。

薊王曾言。荀彧之智,可與六大謀主,“賈李和優”、“八分田沮”、“四通才達”並列。甚至,比四通才達之荀攸,略勝一籌。奈何不能為薊王所用。

程昱所謂,此計譬如劉景升,亦是療饑附子,止渴鴆毒。

乃是言指:『反·假道滅虢』之計,雖點到即止。為荊州指明禍端之所在。劉景升依計而行,終為荊州消災除禍。且又如荀彧所慮,委劉表以東南,並督交、揚、益三州,授人以柄,劉表驟起野心,不肯屈居人(曹氏父子)下;又知“唇亡齒寒”,為求自保,劉表必暗結漢中史侯,合二劉之力,戰江東二袁。如此一來,騎墻之勢成。劉景升,左右逢源,再不能專為甄都所用。即便如此,對曹氏父子而言,又何嘗不是虛與委蛇,緩兵之計。先授以高官厚祿,甚至不惜授之以柄,安撫劉表。待曹孟德先攻滅呂布,得兗徐二州,再逐袁術過江,集關東數州之力,三滅荊州。獨霸關東之勢,成矣。

正因滅劉表,乃曹氏父子既定戰略。故程昱才有此言。

昔晉大夫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於曹氏父子而言,授予劉表“並督交、揚、益三州,委以東南,惟其所裁”之高位,又何嘗不是授以“屈產之乘”並“垂棘之璧”。時晉國攻滅虞國,從國庫中取回垂棘之璧,又從廄中牽回屈產之乘。物歸原主時,“荀息牽馬操璧而前曰:‘璧則猶是也,而馬齒加長矣。’”

垂棘之璧,完好無缺。唯一所憾,不過是馬齒徒增罷了。晉一舉滅虞、虢二國,卻分文未動。寶馬美玉,不過暫寄於虞國君,府庫槽頭罷了。

譬如此時,曹氏父子行事。雖假意,授劉表“並督交、揚、益三州,委以東南,惟其所裁”之高位。實不過虛名耳。且待攻滅劉表,盡得荊襄七郡。劉表一命嗚呼。便是虛名,亦煙消雲散。

荀彧之計,既為劉表點明二袁之禍,又為曹氏父子,覓得喘息之機。可謂,一石二鳥。

此亦是『反·假道滅虢』計之,雙重殺機。

程昱能窺破,除去深知荀彧為人,亦因本就悉知曹氏父子心中所謀。謂“知己知彼”是也。

太保曹嵩府。

聞曹孟德,備說詳情,面陳利害。曹嵩言道:“我兒之意,老父已盡知。然,天子詔命,皆出尚書台。王太師,必不允之。如之奈何?”

曹孟德已有定計:“何不說董驃騎,代為進言。”

“董重乃天子弄臣,由其進言,確有奇效。”曹嵩言道:“我兒當,如何說之?”

弄臣,乃指帝王所寵幸狎玩之臣。位居閑職,身無大用,卻深得天子寵幸。對其言聽計從,亦屢見不鮮。

“阿父可知呂貴?”曹操不答反問。

“乃天子食母。”曹嵩焉能不知。

《禮記·內則》:“士夫之子有食母。”

上古時,唯有天子,諸侯,大夫之子,方可聘乳母。士子之下,必由生母,親自哺育。

俗謂,“生娘不及養娘大”。因食母與乳子,有哺育之親。故母子之情,甚至比生母還親。不僅如此。遵漢家禮法,乳子需對食母盡孝。因而,天子食母,往往封君。

如安帝曾封食母王聖為“野王君”,靈帝封食母趙嬈為“平氏君”。史上,獻帝亦曾追封食母呂貴為“平氏君”。另有唐中宗,封食母於氏為“平恩郡夫人”。北魏時,因“子貴母死”,食母更被奉為皇太後,尊稱“保太後”。此制,以北魏世祖,封食母竇氏為“保太後”為始。

食母,倚仗天子權勢,興風作亂,亦屢見史載。如安帝食母王聖,與大將軍耿寶、中常侍樊豐、侍中謝惲等勾結,廢太子,逼太尉楊震,飲鴆自盡。

自漢以來,食母已非“士夫之子”專享。豪強之家,皆有食母。且亦非,只哺育幼子。

譬如:“(張)蒼之免相後,老,口中無齒,食乳,男人為乳母。妻妾以百數,嘗孕者不復幸。蒼年百有余歲而卒。”

魏晉時,食母甚至成炫富之用。《世說新語·汰侈》有載,王濟以人乳喂小豬,然後蒸熟,請食晉武帝。晉武帝覺豬肉異常鮮美,一問之下,知竟是人乳喂養,遂憤而離席。

謂世風日下。後世更有食母與養子私通,“蒸母生子”,穢亂宮廷。

時下,食母如母。循春秋大義。養子需養老送終,為食母盡孝。斷無淫邪之念,更無汙穢之情。切莫以,後世男盜女娼,以己度我大漢道義。

言歸正傳。

“天子年幼,甚賴呂貴,待之如母。聞天子先前,曾私語董重,為食母呂貴,求封湯沐邑。”禁中隱秘,不料曹孟德竟悉知:“然憑董重一人之力,如何能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