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守慎正名

名士許劭,起身答曰:“旄麾(帥旗)動,士氣崩。”

“許相亦知兵也。”袁術笑贊。

見別駕韓胤,仍要苦勸。主簿閻象遂言道:“壽春乃江淮雄城。軍中健兒,家小俱在城中。若棄城而走,軍心必亂。”

袁術環視一眾僚屬,慷慨發聲:“諸君不知‘背水一戰’,‘陷之死地然後生’乎!”

“喏。”群僚下拜。

袁術此人,素來心高氣傲。能容拙,卻不能納秀。尤其麾下屬吏。可以蠢劣,決不能優秀。庸主多如此。唯恐不能禦下。便有真豪傑來投,如猛虎孫堅父子,袁術亦極盡打壓之能事。用人多憑虛名,不重真才實學。

如此行事,絕非袁術一人。史上,太史慈救孔北海,婉拒劉先主,轉投劉繇。或有人,勸劉繇重用太史子義。劉繇卻道:“我若用子義,許子將不當笑我邪?”

便是陶恭祖,亦不例外。

究其原因。時至今日,豪門大姓,已成壟斷。群雄所倚重,便是世家子弟,背後勢力。可想而知,若令寒門單家子,身居高位。如何服眾?

須知。後世謂“服眾”,乃指使眾人心服。時下言服眾,乃是令眾家折服。眾人,眾家,一字之差,判若鴻溝。

試想。同樣征收賦稅。交給世家長吏,水到渠成,君民兩便。然若交給寒門少吏,則困難重重,逾期不至。捫心自問。若我是君王,用誰,不用誰。

窺一斑而知全豹。謂關東世家,盤根錯節,壟斷江山。早已捆綁社稷,劫持國祚。與今漢,一同淪落,萬劫不復之深淵。

漢家文明,崩壞在即。

正因既得利益。見薊王重立《二十等爵》,大興《圩田制》。編戶齊民,晉升爵民。關東世家,如臨大敵。更有甚者,薊國種種舉措,皆非首創。故不可言“變法”。不過是,於祖宗家法,稍作“修正”。僅此而已。

故無從祭“宗法”之大旗,據道德之高位,對薊王口誅筆伐,群起而攻之。加之,薊王恪守臣節,為人行事,無可指摘。更加,薊國兵強馬壯,大漢一藩。

一言蔽之。道義無缺,實力冠絕。

縱切齒生恨,亦需小心賠上笑顏。又不甘,束手待斃。暗中勾結,陰謀詭計。才有今日關東亂局。

關東世家,不過垂死掙紮而已。

薊王早已窺破時局。即便鬧市問斬,還需先賜一頓飽飯。何況世家傾頹覆滅,門閥胎死腹中。終歸要讓人,留句遺言。

於是乎。薊王行事,不疾不徐。眼不見,心不煩。

待河北五州,悉數歸心。薊王即位,三興漢室。水到渠成,無可阻擋。

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然,如何正名?

管子曰:“守慎正名。”

天下易主,定要慎重。

言歸正傳。

見一眾僚屬,仍驚疑不定。袁術又道:“白馬公孫,麾下多北地精騎,來去如風。若棄城而走,必為其所擒。”

眾人這才醒悟。騎兵善遊擊,卻不善攻城。且青州牧劉岱,雖引軍退避。然卻攜艦隊,封鎖壽春上下遊水路。插翅難飛。

果不其然。又戰三日,不分勝負。

壽春城頭,兵器損毀過半。公孫瓚麾下亦多傷亡。尤其屯兵大河之尾,所募泰山兵。雖悍不畏死,勇為先登。奈何江淮雄城,城高墻厚。絕非一日之功。

三日戰罷。壽春城中,軍心漸定。先前諸多流言蜚語,皆煙消雲散。眾志成城,齊心協力,守備城池。吏民再無雜念。

淬煉軍心,鑄就軍魂。淮南健兒,受戰火洗禮,正歷經蛻變。

用江湖遊俠話說,刀頭舐血。用宮中內宦之言,生死兩難。用儒家名句:“玉不琢,不成器”。唯有如此,方可堪一用。

袁術難得,勤勉如斯。巡弋城中各處,與吏民甘苦與共。壽春城,上下一心,遂成鐵板一塊。

又戰三日。城下積屍成丘。環渠斑斕血染。

見機已到。主簿閻象言道:“血戰七日,淮水斷流。明公,毋需再戰。”

“主簿何意?”袁術問道。

“甄都之爭,恐難善終。日前,王太師敕令車騎營校張超,自歸小沛。今張超已攜三千營士,兵出陳國。衛將軍曹操為防呂布入寇,已遣麾下陳兵州境,又令蓋海艦隊,守備泗水港津。”將時局細細剖析,閻象言道:“奮武將軍公孫瓚,素為王太師爪牙。今上公之爭,勝負未分,王太師,豈能自斷一臂。令白馬義從,悉折於壽春城下。”

“哦?”袁術這便醒悟。正如主簿閻象所言。先前,王允表公孫度為武威將軍,公孫瓚為奮武將軍。命公孫二雄,將兵入兗。拱衛天子,以均曹操之勢。二雄聯手,旗鼓相當。若二雄去一,斷難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