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玩於股掌

蒯越言下之意,正因河北四州,民心未附。故,未曾吞並河北前,薊王斷不敢輕舉妄動。雖實力超群,然於荊州而言,卻是“遠水”。袁術入寇,迫在眉睫,乃是“近火”。謂“燃眉之急”,亦不為過。薊國救之不及。

環視眾人,蒯越續言道:“袁術上擊江夏,於荊襄七郡而言,實無大患。唯恐江東袁紹,同時兵發,逆擊荊南,荊州危矣。”

“二袁,皆身列六雄之中。術為揚州牧,紹為交州牧。若水陸並進,上下齊攻,荊州難保。”從事中郎,韓嵩言道:“二袁之禍,便是‘不救之近火’也。”

正因畏二袁,故荊州牧劉表,與漢中史侯,暗中往來。更欲與益州牧劉焉,暗中結盟。共禦二袁。

蒯良再進良言:“三南大地,遍布蠻夷。其內外水路,為輔漢大將軍幕府,治粟、水衡二都尉所轄。三南枝津故瀆,皆有薊國海市往來。聞嶺南都護府所轄,足有千萬蠻夷。交州牧袁紹,能用武之地,恐不及江北袁術。明公毋慮。”

南中、荊南、嶺南,被薊王稱之為“三南”。薊王號“三南天王”。嶺南都護府,所轄徼外蠻夷,不下千萬之眾。更加和親十夷王女。三南歸心,不過早晚而已。袁紹治下交州與三南阡陌縱橫,水網交織。兩地蠻夷部落,更是千絲萬縷。言語相同,習性相通。互為姻親,亦大有人在。袁紹如何敢掉以輕心。又豈能傾巢而出,逆襲荊南。

“子柔,言之有理。”劉表信服。

話說。荊州牧劉表,之所以有今日之議。

只因年初時,別駕蒯越,出使甄都,暗中結好曹氏父子並董重其人,求高官厚祿以自重。至今無有下文。

謂“做賊心虛”。唯恐暗中謀劃,為天下所知,更為群雄所鄙。成眾矢之的,被群起來攻。故,劉表多日來,寢食難安,如坐針氈。

此次府議,劉表心中所思:事若不成,該當如何?

因會其意。

故長史蒯良,別駕蒯越,二人位居群僚之首,卻無先言。

“徼外野民,不毛之地,如何可與我比?”治中劉先又道。

“並涼之人、匈奴屠各、湟中義從、八種西羌。謂天下雄兵者,多出五胡四夷。君不聞,丹陽勁卒乎?”蒯良反駁:“蠻夷山險,民多果勁,好武習戰,高尚氣力。放逸山林,則為勁寇,將置平土,則為健兵。薊王,天下雄主,威加海內。聞南醴港,日有千人投奔。十萬大山,多成空谷。五胡四夷,甘為薊王驅使。五部都護,譬如五指箕張,將大漢十四州,攏於掌心也。”

“將天下玩於股掌之間。薊王是也。”蒯良一語中的。

能看清天下棋局,已至終盤收官。蒯良不凡。

奈何與會眾人,才智參差不齊。更加心思各異。眾口鑠金,人雲亦雲。

劉表終不納其言:“德高,使甄都。始宗,往漢中。結好‘群雄’。”

“喏。”從事中郎韓嵩,並治中劉先,起身領命。劉表雖未明言,然群雄何人,二人心知肚明。

待二人領命自去。劉表這才看向長史蒯良。

“子柔,代某赴薊國一行。”先易後難,劉表不愧八駿之一。

“喏。”蒯良肅容領命。

蒯越旁觀,眼中似有精光一閃。

蒯良一席話,看似零散。就事論事,且多與同僚論辯。實則,高手過招,句句精要。

先言長江天險,為水衡都尉掌控。遊麟艦隊,乃四大艦隊之一。往來四瀆八流,內外循環水路。江東水軍,不敢爭鋒。再言三南蠻夷,譬如古羌出山。齊奔嶺南都護治下,甘為薊王所用。江東面陳大江,背靠群山,又如何不是腹背受敵。自保尚且不足,豈敢傾力來攻。

再順下深思。

能假薊王虎威者,普天之下,還有何人?

即便庸主,慮及此處,亦會幡然醒悟。甄都上公之爭,當心向何人。蒯良雖未明言反駁蒯越“遠水不救近火”之論。利弊得失,實則已道盡。

劉表位列八駿,自當領會。

故毋需多言。令蒯良出使薊國,亦是用人不疑。

蒯良、蒯越,皆稱足智。然二人立場不同。蒯良心懷天下。蒯越著眼於關東。劉表乃守成之主,心中只有荊州七郡。於是,多用蒯越之謀,而不取蒯良之策。

算準時日,薊王拔營啟程。

此時,西征之事,已遍傳西域。北匈奴,蓄勢待發,整個冬季。終有用武之地。話說,時北匈奴使節,於長安市中,售賣名產,獲利十億。雖說,塞外奇珍,彌足珍貴。然多為家馬寺、將作寺等,薊國署寺,高價購買。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又謂“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北匈奴得十億薊鈔傍身,演武場豪擲一億,投桃報李。余下九億悉數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