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六雄之爭

不愧湖海高士,陳元龍。

聞此言,陶謙一聲長嘆:“今,薊王西征,不在國中。如元龍所言,甄都上公之爭,斷難善終。老夫以為,恐在一年半載間也。”

言下之意,薊王班師前,甄都之爭,必分勝負。

“明公,明見。”陳登答曰:“故王蓋‘未雨而綢繆’,引呂布為外援。然呂布苦無根基,兵馬糧草,時有不濟。遂生竊據徐州之心。今屯兵小沛,若存若亡,皆在明公指掌之間也。”

陶謙輕輕頷首。話已至此,無需隱瞞。這便吐露心跡:“我欲舉州托於薊王,元龍以為如何?”

陳登心頭一緊,然面色不變:“明公既問,卑下不敢不答。竊以為,甄都上公之爭,實則曹呂之爭也。”

“哦?”謂一語驚醒夢中人。陶謙先是一愣,稍後醒悟:“元龍所言極是。”

“天子尚未元服,先前朝政皆出王太師公府。自舉朝東遷甄都。設‘狐虎之威’計,先割河北四州之地,又假薊王虎威,易相奪國。關東豪強驚恐,遂有曹太保奪權。”陳元龍果然高見。熙熙攘攘,利來利往。所謂挾私報怨,朋黨紛爭。看似意氣之爭,實則利益相奪。

先前,曹孟德《抑兼並令》下,兗州豪強塢堡破壁,田宅被奪。這才有張邈等人,裹挾呂布之亂。曹氏父子,非兗州人氏。乃出豫州沛國譙縣。曹孟德故無掣肘。可大刀闊斧,革除時弊。

豫州則不然。豫州轄潁川、汝南二郡,梁、沛、陳、魯四國。其中,潁川、汝南二郡,多為黃巾降眾屯田。而梁、沛、陳、魯,四國之中,梁、沛二國,皆為王太師易相所奪。陳王寵素有異志。而魯相又為麟子阿鬥牧守國境。換言之,豫州牧丁原,並無實權。

眼看其子曹孟德,成關東豪強,眾矢之的。老父曹嵩,遂欲總朝政,緩和關東矛盾,此其一。為關東豪強代言,廢王允之政,還權於關東世家,為其二。割斷甄都與薊國關聯,不欲薊王染指關東,乃其三也。

正如陳元龍所說。曹孟德《抑兼並令》,不過癬疥之疾。只需今漢不滅,關東世家,終有復起之機。然薊王《二十等爵》卻是,心腹大患。今漢覆滅,薊王三興,爵民大行其道,關東世家,再無翻身之望。

一切始作俑者,便是王允新政。

不但默許曹孟德打擊豪強,更割河北四州於薊王。長此以往,吾命休矣。關東豪強,不敢明爭,遂行暗奪。與曹太保,一拍即合。

曹嵩其人,本就利欲熏心,更加護子心切。且自視甚高。論資排輩,豈有王允,年少居上之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言蔽之,“背後皆利益,往來皆生意”。

知曉上公之爭,並無意外。然陳元龍更一針見血,言其本質乃曹呂之爭。果然才智超群,如何能不引,庸才妒忌。

漢室傾頹,朝廷式微。朝堂自上而下,不過空中樓閣。亂世相爭,兵馬為雄。毋論王太師,亦或是曹太保,麾下皆無一兵一卒。唯狐虎之威,仰仗群雄。

群雄俯首聽命,大權在握,一朝權臣。

群雄抗命不遵,身死族滅,旦夕之間。

於是歸根結底,乃六雄之爭。亂世梟雄曹孟德,與傲世桀雄呂奉先,一爭雌雄。還裹挾有末世奸雄袁公路,並據土人雄袁本初。另有平難豪雄孫文台遲遲未醒。及蓋世英雄關雲長,蟄伏國中。尚未身證其名。

心念至此,陶謙又問:“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陳登答曰:“『予取予求·虛與委蛇』。”

陶謙求問:“既予取予求,又如何虛與之?”

陳登答曰:“力所能及,無不應允;力不能及,則虛允之。”言下之意,能給一定給,不能給先答應。謂“有求必應”。至於能不能做到,量力而為。此乃懷柔之策也。只需拖到薊王班師,一切自有定論。

“此計高妙。”陶謙心悅誠服。

襄陽城,荊州牧府。

聞袁術欲興兵來犯,荊州牧劉表遂開府議。

見長史蒯良,別駕蒯越,群僚之首,皆端坐無言。

便有從事中郎,韓嵩諫曰:“豪傑並爭,兩雄相持,關東之重,在於明公。明公若欲有為,起乘其弊可也;若不然,固將擇所從(擇一人從之)。明公擁十萬之眾,安坐而觀望,夫見賢而不能助,請和而不(可)得,此兩怨必集於明公(一身),吾等不得中立矣。夫以曹兗州之明哲,關東賢俊皆歸之,其勢必舉(高)呂布,然後稱(舉)兵以向江漢,荊州恐不能禦也。故為今之計者,不若舉州以附曹公(曹嵩),曹公必重德明公。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也(改摘自《三國志·魏書·劉表傳》)。”

韓嵩,字德高,南陽義陽人。少時好學,雖貧而不易其操。知世將亂,故不應三公之命,只與同好數人,隱居酈西山中。黃巾亂起,韓嵩避走南方,劉表逼其為從事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