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轅門射戟

呂布所攜千騎衛。皆是弓馬嫻熟,虎狼上士。

贏糧十日,輕裝疾進。並無機關兵車,拼組營地。取薊國巧工鏟,掘地為塹,堆土成墻。雖是凍土,然至日暮,營堡初成。塹底至墻頂,足高一丈。可防騎兵突襲。若淮南聯軍,乘夜來攻。呂布求之不得。

燃篝火禦寒,取睡囊(袋)鋪滿火圈。再取大氅遮蓋,便是滿地撲霜,亦不覺寒。熱氣地暖為其一,軟革睡囊,皮毛大氅,防寒保暖乃其二。久居邊郡,強橫體魄是其三。風餐露宿,習以為常。至多於風口,支起一面皮帷。防冰霜倒卷,便可酣睡至天明。

唯呂布中軍,立有大帳。畢竟,身居高位。席地而臥,衣草而出。成何體統。

帳內火塘,薪炭赤紅,無煙無焰。軍中庖人,正全神貫注,炙烤一頭全羊。呂布並徐州別駕麋竺,夜宴正酣。

頭頂冷風呼號,偶有零星雪落。大帳中空,暖氣升騰。迎著逆升的赤光,可見雪落半空。不及鋪陳於地,便渙然冰釋。偶有零星落於全羊,亦似雪鹽飛灑。別有一番情致。

見麋竺神態自若。呂布越發敬重:“孤帳居野,距敵十裏。別駕心中無懼乎?”

“如將軍所言,即來則安。”麋竺舉杯回敬:“何懼之有?”

“聞別駕以郁洲山相贈,寄妹於薊王西宮。宜當舉家北上,何必留徐。”言及薊王,呂布五味雜陳。

“兵禍未除,不忍相棄。”麋竺答曰。

“別駕真義士也。”呂布慨嘆。

“世代為商,只求守信保身,不敢妄言忠義。”麋竺謙虛作答。

“好一個,守信保身。別駕誠不欺我。”呂布一時感慨萬千。在商言商。於商家而言,誠信乃立世之本。故麋竺言守信保身(家)。

二人飲酒夜半,麋竺昏昏欲睡。待日光刺目,這才悠悠轉醒。

全羊已炙焦黃。庖人依次切來,呈送麋竺案前。

“將軍何在?”麋竺坐睡半宿,雙腿麻木,一時竟不能起身。

“將軍已將兵出。”庖人恭聲答曰。

“速扶我起身。”麋竺亦顧不得許多。

“喏。”

草草整理衣冠,麋竺邁步出帳。問清呂布所在,這便換乘營中軍馬,趕去相會。

繞行蜀岡,輾轉十裏。

遙見一騎,往來奔沖,似火線流星。所過之處,淮南營前陳兵,人仰馬翻,兵敗如山倒。偶有流失冷箭,亦射落馬尾。不曾近身。

“何不見紀靈出戰。”見有數騎打馬來迎,麋竺忙問。

“敵將一合落馬。將軍已放其歸營。”騎士答曰。

“呂將軍,真英雄也。”麋竺慨嘆。紀靈兇名,可止小兒夜啼。不料竟一合落馬。

麋竺不知。若非臨來時,陳宮面授機宜。呂布戟下留情。紀靈早已身首異處。

呂布所禦良馬,號火龍駒。馳城飛塹,如履平地。自領數十騎,馳突敵陣。一日或至三四,皆斬首而出。連戰十余日,敗盡淮南主將。

淮南大營,士氣低迷。張勛等人,唉聲嘆氣。

紀靈有苦自知。

那日與呂布鬥戰,一合落馬。乃至背上金瘡迸裂,至今血跡未幹。血險流幹,何來氣力再戰。下意識擡頭望天,時辰至矣。因何不見呂奉先,營前搦戰。

“報——”便在此時,忽有斥候奔沖來報:“另有一萬兵馬,已入呂布營寨。”

“嘶——”帳中眾將,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連敗數陣,兵卒喪膽。不如……”張勛欲言又止。

窺紀靈面露慍色。帳內諸將,無不屏氣。

“一萬鐵騎,若趁我拔營,揮軍掩殺。數萬淮泗健兒,命喪城下矣。”其中利害,紀靈焉能不知。

聞此言,帳內一時無聲。

進不能進,退不能退。鐵騎往來如風,截糧斷道。待營中積糧耗盡,一朝兵潰。在所難免。

少頃,忽又有營士來報:“報,呂布遣使傳書,請將軍赴宴。”

“咦?”紀靈畢竟武人,不知呂布此舉深意。轉念一想,區區書信,何必見疑。這便取來一觀。

“呂布何意?”張勛求問:“莫非……欲招降我等。”此言一出,帳中將校,神情各異。家小皆在壽春,若臨陣降敵。恐全家性命不保。然若一敗塗地,便是僥幸逃回。袁公路盛怒之下,又豈能輕饒。不如,降之。尚可只身幸免。

“書中只言赴宴。”紀靈如實作答:“並無勸降之語。”

“將軍,意欲何為?”張勛求問。

“即便鴻門宴,某亦當親往。”紀靈果有勇氣。事不宜遲,命人梳洗包紮。紀靈攜數騎,出營赴宴。

車騎營壘,中軍大帳。

“將軍何意?”敵軍未退,勝負未分。見營士殺牛宰羊,似要犒賞三軍。麋竺急忙入帳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