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莫測禍福

自曹孟德上表,自薦為先鋒。淮南戰況,薊王便命有司,一日三報。

初聞曹孟德掘土堆丘,薊國謀主便已窺破天機。言,必為穿渠引水,順下鬥艦。

果不出所料。

話說。薊王並眾謀主,並不知曉。史上曹操滅袁,“鄴城之戰”便與此戰,多有相似。唯一區別,史上曹孟德,並無鐵壁鏵嘴,堅船利炮。

“壽春城破在即。關東再無合肥侯立足之地。”李儒斷言。

六大謀主齊聚靈輝正殿。後起之秀,東孝西直,陪坐末席。另有南閤祭酒許子遠,奉命與會。計九人。非朝會,無需持芴。主臣落座,輕松寫意。

比起許子遠,不苟言笑。東孝西直,正襟危坐。六大謀主,久隨薊王,暢所欲言。

“可有援軍乎?”薊王言有所指。

“必無人馳援。”荀攸答曰。

“陳王寵如何?”薊王索性明言。

“淮泗諸王,皆被國相奪權。且合肥侯敗局已定。陳王寵豈敢延禍上身。‘息侯伐鄭’,智者不為。”李儒答曰:“更加合肥侯已遣袁紹渡江,攻略江東。淮南之地,當可棄也。”

薊王輕輕頷首,又問中丞賈詡:“文和,何所思。”

賈詡答曰:“回稟主公,此戰合肥侯必敗。然退保江東,是福是禍,猶未可知也。”

“且試言之。”

“江左多宗賊。自黃巾亂後,先帝崩殂。朝政日非,朝令夕改。更加三分天下,各立為帝。一城多命(一城之守,授予多人),屢見不鮮。江東民帥,別立宗部,阻兵守界,不受三家所遣長吏。自言‘我以別立郡,須漢遣真太守來,當迎之耳’。因各自為政,不遵號令,故被關東豪右,蔑稱‘宗賊’。”賈詡一針見血:“今漢吏治,多出關東豪右。江東並西州士族,頗受排擠。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涼州三明,不得善終,皆是明證。奈何天下大亂,漢室傾頹。關東豪右單憑一道詔命,已不足以號令江東。此時,若得合肥侯渡江來投。許如漢中之事。”

言下之意。薊國大漢一藩。薊王威震天下。攻無道伐不義,福莫大焉。

為苟活於亂世。『即便心懷不軌,仍需高舉匡漢大旗』。

否則薊王傳檄天下,頃刻間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宗賊不遵王命,不聽號令。國難當頭,不思忠君報國。反兼人田地,並人家小。為發不義之財,而無所不用其極。種種惡行,罄竹難書。薊王虎踞在北,先通內外循環水路,又並治粟、水衡二都尉,入輔漢大幕府。四面合圍之勢成。江東宗賊,如芒在背。

若此時,得合肥侯順下江東,舉家庇護於皇權之下。薊王即便總王權之極,亦不敢妄動。

更有甚者,江東無王國。王允無從狐假虎威,驅國相奪權。

“於甄都而言,曹孟德立如此大功,必受重用。臣,竊以為,挾勝戰之威,曹孟德必除兗州‘無人之困’。然後事如何,是福是禍,亦未可知也。”

“兗州四百萬眾,何言無人。”薊王嘆道:“奈何多為豪右,豢養於高墻之後。縱橫阡陌,皆為大姓壟斷。不能為孟德所用。”

“曹孟德亦知豪右兼並之劇,為禍之烈。欲平塢堡之心,昭然若揭。”賈詡言道:“然關東民情,與我不同。薊國千裏疆土,多為一片白地。千五百萬國民,多遷居而來。並無豪強,更無名門。《薊法》之下,《二十等爵》、《圩田制》,深入民心。便是百萬南陽徙民,其中不乏世家大族。遷居國中,亦需謹遵王命,不敢絲毫恣意。只因與千萬薊人相較,南陽大族亦勢孤耳。”

“少時主公一金識人心。便可知今日國之盛貌。”荀攸嘆服。正如賈詡所言。所謂人多勢眾。待將國中一切先進便利,約定俗成,訴諸於法。再自上而下,放之千萬國人而皆準。便有少數豪門,舉家來投,勢單力孤,絕難逆天行事。俗謂“胳膊擰不過大腿”。便是言此。

更何況,就劉備自家而言。十裏樓桑,劉氏宗親聚集。然貧富有差,心思各異。代代只有四子,能拜師學藝。可想而知,天下宗族,多半如此。

故平心而論。舉族遷徙薊國,戶戶美田一頃,良宅一座,諸多牛馬機關便利。足可令族中八成以上宗親,心滿意足。剩下不足二成,即便心有不甘,其中大半亦可經出仕、行商、讀書、學藝等,將落差補全。

至於最後一小撮。不勞而獲,坐吃山空;腦滿腸肥,混吃等死;眼高手低,碌碌無為之輩。敢有不軌,薊王如殺豬屠狗。實不足為慮。

薊王縱天生,亦不能盡善盡美。總有悲喜交加,兼生愛恨。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如我薊王,亦無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