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飽虎饑鷹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喂飽一頭猛虎,與喂熟一群猢猻,利弊長短,顯而易見。

王允籠絡薊王,不惜割河北四州。至於天下猢猻,當不假顏色。淮泗諸王,近在咫尺,卻不尊朝堂。年年奉獻壽春,不與甄都往來。更加天下三分,人心思亂。皆作壁上觀,欲左右逢源。

群雄皆,竊以為。為將天下人心,收歸己用。叔侄三方,必爭相籠絡,無所不用其極。故,有恃無恐。不料王允反其道而行之。狐假虎威,欲收諸侯,治政之權。

若淮泗諸王,皆不得親政。國相皆為王允指派。合肥侯危矣。

若抗命不遵。董侯一道詔命。薊王便可興王師南下,攻無道而伐不義,則福莫大焉。

或有人言。先前薊王恪守臣節,疏不間親,卑不謀尊。不裹入叔侄內鬥。今時今日,何故改弦更張。

此一時,彼一時也。

所謂“得人錢財,與人消災”。王允力排眾議。一意孤行,奪人先聲。將幽、冀、並、涼四州,割與薊王。

不說董侯年少,“崽賣爺田不心疼”。合肥侯,史侯,叔侄二人,外寬內忌。薊王大漢一藩,乃心腹大防。盼其一朝暴斃,支離破碎,猶不可得。如何肯將河北大地,一刀割去!

“蝮蛇螫手,壯士解腕”。王允斷腕河北,以四州豐膏,喂飽猛虎也。

“(陳)登見曹公言:‘待將軍(呂布)譬如養虎,當飽其肉,不飽則將噬人。’公曰:‘不如卿言也。譬如養鷹,饑則為用,飽則揚去。’”

換言之。是飽是饑,且看是養虎還是養鷹。薊王,猛虎也。

飽食河北,子孫無憂。焉能不聽命行事。

更何況,諸王非天子。薊王總王權之極,正當討之。並無僭越。

先前,叔侄三人,皆有再並數縣之意。皆被薊王婉拒。正如王太後所言:“君有所賜,臣有所辭”。恪守臣節乃其一。無足輕重乃其二也。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又說“錢能通神”。趨利避害,人之常情。終歸“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薊王既不願再並封國。何不以輔漢大將軍,兼督四州。

果不其然。薊王欣然領之。

此舉,必令叔侄二人,追悔莫及。

王允,果然王佐之才。老謀深算,旁人難望項背。若非王允自行道破,便是座下一眾心腹黨羽,時至今日,亦蒙在鼓裏。未能窺破神機。

唯有薊國謀主,將計就計,為薊王再取十縣。皆大歡喜。

“董賊焉有命乎?”不其侯伏完,忽有感而發。言下之意,與王允相爭,自尋死路也。

言罷,落針可聞。群僚噤聲,卻見王允撫掌而笑。

眾皆大笑,其樂如初。

事不宜遲。尚書台這便擬詔,轉呈董侯禦覽。稍後,昭告天下。

首當其沖,青、徐、荊,揚,凡四方將軍治下,諸侯縣主,無詔不離。不得幹政。

稍後,北海相孔融,輕車簡從,入北海王都。

北海王,一笑嗤鼻,本欲驅走了事。豈料孔融從容自若:“王上不遵天子,置薊王於何地?”

細語輕言,似晴天霹靂。一語驚醒夢中人。

北海王毛骨悚然,汗如雨滴。

今非昔比也!

利弊權衡,不過一瞬。北海王遂將治國大權,雙手奉上。孔融單車定北海,遂成佳話。廣為流傳。

不等叔侄醒悟。淮泗諸國相,已自甄都出發。

楚都壽春,合肥侯行宮。

“王允老賊!”車騎將軍袁術,怒不可遏。形勢陡轉。淮泗諸王,除陳王劉寵,並魯相宋奇,皆被奪權。

諸國相,王都治政,先將歷年稅賦補齊。糧草輜重,大張旗鼓,裝車運往甄都,以解燃眉之急。國主奪權,豫州、青州、徐州,形勢陡轉。悉奉董侯為主。

“好一計『割肉飼虎,狐假虎威』。”合肥侯如何還不醒悟。

“敢問陛下,為今之計,該當如何。”大將軍袁紹,持芴跽奏。

“力保壽春,順下江左。”合肥侯言道:“飛雲北投,用之不及。徵集民船,順下江東。”

“喏!”淮南尹兼尚書令袁遺,奉命出宮。

“揚州乃心腹之地。斷不容有失。凡不遵號令,悉數驅離。”合肥侯當機立斷。

“臣,領命!”袁術領命自去。

合肥侯環視殿中群雄,擲地有聲:“存亡之際,諸位當奮起。”

“臣等,遵命!”群雄下拜。

壽春陳淮水之南,與甄都隔空對峙。本就是楚之雄城。自遷都以來,合肥侯廣招良工,夜以繼日,苦心營造。雖不敢斷言,固若金湯。然急切間,斷難攻破。除非有飛雲、蓋海,堅船利炮,鐵壁鏵嘴,搏命一擊。方有必勝之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