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赤心如故

“幼主必出佞臣。”合肥侯語透深意:“曹孟德欺董侯年幼,欲效董賊故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陛下所言極是。”孫堅言道:“然王允、呂布,從旁掣肘。臣竊以為,曹孟德,恐難如願。”

“聞曹輕車,欲挾‘奉天子’之威,破州中豪強塢堡。孫破虜以為如何。”合肥侯又問。

“兗州民情,遠非薊國可比。曹孟德此舉,乃自取其禍。稍有不慎,身死族滅。”孫堅實言相答。

多次試探,見孫堅赤誠如故。合肥侯終是心安。好言寬慰,放其歸去。

“退下。”目視猛虎遠去,合肥侯金口玉言。

“喏!”刀斧手,四散而出。

正值用人之際。合肥侯豈能自斷一臂。正如二袁所言,孫堅平難豪雄,絕非亂世梟雄曹孟德可比。

見孫堅安然出宮,長子孫策攜諸校,急忙相迎。

孫堅前為豫州牧,又遷揚州牧。看似一州之主,實則為政日短,並無根基。無治政良臣,亦是主因。故糧草輜重,皆需從壽春轉運。換言之,此時此刻,斷不可與關東群雄撕破臉皮。

“阿父。”

“無妨。”孫堅眼神示意:“先登船。”

“喏。”

飛雲號,爵室。三面夾膠清鋼琉璃落地窗前。父子二人,並肩而立。

俯瞰壽春城港。

孫策問道:“兒有一事不明,阿父教我。”

“我兒為何事所惑。”孫堅笑問。

“曹兗州,何以與我等決裂。”孫策年幼,且一言一行,多隨其父。背盟棄友,不忠不義。何以為人,如何立世。

“孟德,心懷天下,不拘小節。”孫堅言道:“本初並公路,乃出汝南名門。心中所向,亦是名門豪強。然薊王素貴黎庶。少時夷黃穰三族,天下震動。孟德深敬之。故事事皆與玄德比同。為除兗州豪強壟斷,救萬民於水火,不惜先與群雄決裂。”

“原來如此。”孫策這便醒悟。

“壟斷”一詞,始見《孟子·公孫醜》:“必求壟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

見阿父似有未盡之言。孫策刨根問底:“敢問阿父,我輩又當何為。”

“譬如孟德。”長子當面,孫堅遂道破心意。言下之意,先與群雄,虛與委蛇。待攻下荊州,得一方立足之地。再與群雄決裂,鏟除豪強塢堡不遲。

“其後,又當如何。”孫策再問。

“從容自保,靜待時變。”孫堅揚眉一笑。

孫策默記於心。

漢中,上庸縣。

據《尚書·牧誓》載,周武王會巴師八國伐紂,戰於牧野。庸國善戰,盛極一時,位八國之首。春秋時“唯庸人善戰,秦楚不敵也”。莊王三年(前611年)八月,楚伐庸,楚人、秦人、巴人滅庸,庸地入楚,置上庸縣。

上庸扼漢水航道。西接漢中,東連襄樊。合肥侯並張濟等人,引兵至此。囤於堵水岸上高坂。

堵水旁“有白馬山,山石似馬,望之逼真。側水謂之白馬塞”。“(堵水)而北徑堵陽縣南,北流注於漢(水),謂之‘堵口’”。

堵水今乃漢水枝津。於“堵口”注入漢水。

“此處,本庸國地。漢夷雜處,不服王化。為長久計,不可濫殺。”史侯轉而言道:“上庸守將,何人?”

便有細作上報:“申氏兄弟,兄名耽,弟名儀。初在西平、上庸間聚眾數千家,後與張魯通。”

“可是本地豪強。”史侯又問。

“正是。”細作答曰。

“張魯借五鬥米道,竊據漢中。所謂‘名不正,言不順’。速遣使勸降。”史侯成竹在胸。

“喏。”張濟奉命行事。

稍後,使者無功而返。

“申氏兄弟,何所言。”史侯強壓怒氣。

使者恭聲答曰:“言,諸事令出師君。位卑不敢決斷。”

“何為師君。”史侯又問。

“魯據漢中,以鬼道教民,自號‘師君’。”使者又答。

“無怪巴蜀阻斷。漢中竟為鬼道也。”史侯嘆道。史侯自幼耳濡目染,對仙門之事,知之甚祥。更知神鬼之術,蠱惑人心之劇,天下難出其右。

更加巴蜀之地,本就篤信巫術。張道陵又曾親來傳教,廣有信眾。換言之,此時漢中,神權已悄然置於皇權之上。

即便史侯,自稱大漢天子。申氏兄弟,亦固守不降。

“繞城可乎?”史侯忽問。

“若不攻下此城,孤軍深入,恐斷後路。”張濟搖頭。

“強攻可乎?”史侯再問。

“上庸城三面阻水,申氏兄弟於城外為木柵以自固。”張濟斟酌言道:“強攻不易。”

“攻之不易,棄之必危。進退無據,如之奈何。”史侯苦無對策。

便在此時,忽聽帳外人言:“區區五鬥米,何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