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誰主浮沉

洛陽西郭,大將軍府。

如前所言。張濟等人,為求活命,自揭老底。與董重劃清界限。大將軍,樹倒猢猻散。唯有閉門謝客,惶惶不可終日。

門可羅雀,車馬漸稀。

不料今日,竟有貴客登門。

聞不其侯親至。董重大喜之下,開迎客中門。

賓主落座。不其侯傳語敕命:“上巳將至,陛下泛舟於東流水上。百官伴駕同行,又豈少大將軍。”

“陛下聖恩,臣……”董重垂淚下拜,感激涕零。

不其侯伏完,寬慰道:“大將軍,切莫過於傷懷。陛下言,時宗親諸劉齊聚。大將軍當攜家小同往。”

言罷,目視董重。眼中別有深意。

“臣,遵命。”董重心領神會。知其必為人所害。陛下全護之意,何必多言。

北軍大營。

黃門令左豐,親來宣詔。

張濟今已拜廷尉。位列九卿,上巳假節,焉能不伴君左右。

待左豐出營。張濟徐徐收攏笑意。

張繡問道:“叔父何意?”

“托病不去。”張濟答曰:“今各為其主,豈能再聽命於董侯。”

言罷,又冷笑:“大難臨頭,猶不自知。董侯,孩童心性,倒也罷了。王允、呂布,竟也侍奉如故。何其不智也。”

“閣下主記蔣幹,已將各方詳情,悉報薊王。料想,不日當有定論。”張繡言道。

“薊王恪守臣節。卑不謀尊,疏不間親。帝王家事,人臣大忌。何況,我等聽命於史侯,有何所懼?”張繡所患,張濟心知肚明。

“史侯不過弘農王,合肥侯亦無大義。二人皆為廢帝。薊王何懼?”張繡一語中的。

“畢竟,廢帝詔書存疑乃其一。賊臣無道乃其二。故叔侄二人,皆有情由。且看我等,信與不信,俸不俸主。”張濟亦有長進:“終歸,於我有利。”

“叔父所言,非人臣為也。”張繡直言。

“亂世將至,群雄逐鹿。誰為臣主,未可知也。”張濟擲地有聲。

“……”張繡一時無言。許,這便是所謂“人心思亂”。

東郭粟市,袁紹大營。

“董侯上巳出遊,可有所謀?”袁紹得報,心生疑竇。

袁術笑答:“縱天下之大,董侯又何去何從。”

“莫非欲暗渡陳倉,出奔薊國。”袁遺言道。

“薊王欲立麟子為帝,天下皆知。”袁術笑嘆:“昔‘天降流火,麒麟送子’。眾皆以為,種出薊王矣。”

袁紹卻道:“然卻是先帝嫡子。”正如高祖之所出。

袁遺不無疑慮:“薊國大漢一藩,兵強士附,若迎大駕,即宮易都,挾天子而令諸侯,蓄士馬以討不庭,誰能禦之?”

“薊王必無此意。”帳下謀士郭圖,起身進言道:“『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並起,各據州郡,連徒聚眾,動有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薊王一代雄主,焉肯輕易屈膝。何況親疏有別,扶董侯,不如立阿鬥。故卑下竊以為,薊王必不會畫蛇添足,恭迎漢帝。”

袁紹欣然點頭:“公則所言極是。然董侯此舉,亦不可不防。”

袁術遂道:“董侯暫居瑤光殿。泛舟出遊,畢經陽渠,順下洛水。可命孟德,遣鬥艦一只足矣。”

“不可大意。”袁紹言道:“傳命孫文台,亦出鬥艦一只,與孟德上下截擊。”

“喏。”

袁紹又叮囑道:“畢竟天子,不可逼迫太甚。更不可舟入函園,失禮玄德在先。”

“遵命。”心腹自去。

稍後,袁紹又問:“張濟言,史侯稱帝,我主稱皇。可效‘孝仁皇’,享天子儀制。稱制壽春,置‘淮南尹’。諸位以為如何。”

“建寧元年,竇太後詔,追遵(靈帝)皇祖淑為孝元皇,夫人夏氏曰孝元後,陵曰敦陵,廟曰靖廟;皇考劉萇為孝仁皇,夫人董氏為慎園貴人,陵曰慎陵,廟曰奐廟。皆置令、丞,使司徒持節之河間奉策書、璽綬,祠以太守,常以歲時,遣中常侍持節之河間奉祠。”袁遺為眾人解惑:“故史侯之意,乃讓我主,承孝元皇之嗣。”

袁術搖頭:“諸如‘孝元皇’、‘孝仁皇’,皆是薨後追遵。我主春秋鼎盛,何言尊號?”

袁遺答曰:“承其嗣也,故可稱‘皇’。至於尊號,自當薨後追之。”言下之意,乃繼承皇祖劉淑、皇考劉萇之皇位。如此順下,合肥侯足可稱“皇”。待死後,再追尊為“孝某皇”。

如靈帝。在位時,並無“孝靈皇帝”之稱號。只稱天子或陛下。

“卑下竊以為,亦不無可。”謀士郭圖再進良言:“與主公(合肥侯)比同。史侯或可稱帝,不可稱皇。”言下之意,將“皇帝”二字拆分,各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