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在所難免

“洛陽天子,乃董卓所立。今董卓被誅,三族皆亡。王允等人,罵為‘漢賊’。賊臣廢立之舉,自當作廢。王上,仍是天子矣。”

使者此言,可謂一語中的。

弘農王又道:“朕(非‘孤’)若重登大位,合肥侯當如何相待。”

“依虎牢雄關為界,關東當為我主所得。我主可稱‘皇’,而不稱‘帝’。同為漢室,各祭宗廟。”

“卻不知,洛陽王允、呂布,並十萬大軍。又當如何。”此乃心腹之害。弘農王自就藩,心灰意冷,疏於國政。且弘農裹挾在二京之間。西京長安,扼潼關。東都洛陽,扼函谷。雄關漫道,易守難攻。弘農一地,豪門林立,結墻自守。弘農王亦有心無力。一言蔽之,弘農王無錢無糧,無鐵無兵。如何能攻下雄關,重回洛陽。

“十萬大軍,半數出關東。”使者一語中的。

先前,四方將軍,征討四方。就地取食,就地募兵。麾下兵卒,多為關東子弟。唯時後將軍董卓麾下,多並州胡雜。

“莫非,叔父能令十萬大軍倒戈。”弘農王不信。

“董卓任人唯親。為掌十萬大軍。故軍中將校,多出西涼。”使者知之甚祥:“只需京師,四起流言:悉誅涼州人。京師必亂。王允、呂布,皆非涼州出身。十萬大軍,互相攻伐,兵亂一起,二人恐難善終。”

“又當如何?”使者言之鑿鑿,弘農王心有所動。

“那時,二宮流血,恐難免。”深看弘農王一眼,使者口出誅心之言:“若當今天子,不幸為亂兵所害。亦恐難免。”

“好一個,亦恐難免。”畢竟兄弟。雖非一母所生,更無兄弟之情。然聞合肥侯欲害董侯,史侯亦感同身受。畢竟“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使者伏地無言。能居大位者,又有幾人感情用事。所謂孤家寡人,莫過如斯。

果不其然。

少頃,弘農王又問:“離間關東並關西。或可一試。然待事成,朕又如何得被擁立。”

“王上若能赦眾弑君之罪。大漢帝位,唾手可得。何其易耳。”使者欲言又止。

弘農王心領神會:“薊王。”

“正是薊王。”使者再拜。薊王四朝元老,托孤重臣。先帝賜加黃鉞,攻無道而伐不義。史侯加尊尚父,董侯賜九龍華表。

知當今天子,為亂軍所害。薊王焉能不興兵討逆。

唯有天子,能熄薊王雷霆之怒。赦免亂軍弑君大罪。

然,弘農王是否能罔顧大義,泯滅骨肉之情。赦亂臣賊子,弑君殺弟之大罪。

“可。”弘農王擲地有聲。

“下臣,遵命!”使者五體投地。

洛陽,玉堂殿。

為除後患,應王允所諫,董侯專開朝議。

王允為上公之首,並太傅楊彪,正襟危坐。左右分列於天子座前。

“董卓將校及在位者,多涼州人。當罷其軍,交由關東良家子,統領為宜。”王允先言。

太尉馬日磾,對曰:“涼州人素憚畏關東。今若一旦解兵,則必人人自危。可分兵衛將軍等,就領其眾,因使留守八關以安撫之,而徐與關東通謀,以觀其變。”

王允卻道:“不然。關東舉兵者,皆吾等徒眾。今若距險屯關,雖安涼州,而疑關東之心,甚不可也。”

太傅楊彪,遂會其意:“太師所慮,乃關東心向壽春。”

“然也。”王允答曰:“先前,賊臣無道。故關東人人自危。唯有擅立合肥侯,與賊臣相抗。今賊臣授首,朝政始興。只需稍加撫慰,赦免其罪。關東必心向往之。”言下之意。先前,諸如何進、董卓等,把持朝政,挾天子以令諸侯。關東屢遭血洗,豪門飽受淩辱。不得已,唯另起爐灶。如今朝政歸於王允等,士族名門。關東自當重歸於好。

“董卓麾下,又當如何?”董侯遂問。

車騎將軍呂布,起身答曰:“回稟陛下。臣,竊以為。此輩無罪,從其主耳。今若名為惡逆而特赦之,適足使其自疑,非所以安之之道也。”言下之意,董卓麾下將校,皆身不由己,奉命行事。若不分取舍,悉數以謀逆罪名而特赦,反使其自疑。所以,不做區分,悉數赦免,絕非上上之策。

董侯追問:“車騎將軍以為,當如何行事。”

“罪其首惡,赦其從眾。”呂布答曰:“諸如麾下西涼大人,皆罪其罪。”

“若罪首惡,而亂軍心,又當如何。”董侯再問。

“以萬歲塢中財物,班賜公卿、將校,足安其心。”呂布深知西涼人秉性。

董侯輕輕頷首,又問王允:“太師,以為如何。”

“不可。”王允言道:“此乃劍客之言,非出將軍口。”

此言一出,百官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