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老謀深算

上陵禮,於“正月五供”後舉行。

五供,猶五祭。時指祀南郊、北郊、明堂、高祖廟、世祖廟。蔡邕《獨斷》:“正月上丁(四日),祠南郊,禮畢,次北郊、明堂、高祖廟、世祖廟,謂之五供。五供畢,以次上陵也。”

又據《後漢書律歷志》載。上陵禮日,始於“晝漏四十八分六,夜漏五十三分八(清晨六點半左右)”。

換言之。上陵禮,最早亦需元月九日晨。上陵禮後,四方使節,紛紛離京。凡滯留京城,皆有所求。於是上下奔走,朝臣應酬不斷。待朔望朝會(十五日),先前受人請托,皆在此時代為通稟。久成慣例。

如此算來,即便董卓力排眾議,強推三司會審。多已過月半。

饒是恨之入骨,恐夜長夢多。最早,亦需元月初十後。方能殺之泄憤。且還需罔顧三司會審。

換言之。王允自初一,正月旦會時被拘押,直至腰斬棄市。足有十日之期,可供轉圜。

明日,正月上丁。循祖制,需祠南郊。次北郊、明堂、高祖廟、世祖廟。開年五供,董卓必不得缺席。

且為萬無一失。五供時,必有重兵拱衛。乃至上陵禮畢。六日之中,董卓對洛陽內外,並二宮掌控,當最為稀松。

凡上陵禮畢,再無大典。董卓輕易不入深宮。如其所言,“聖人深居以避辱,靜安以待時”。龜縮不出,殺機難覓。

王允擇此時,行苦肉計。

可謂老謀深算。

待蒙混過關。呂布下魚梁台。轉去園中府邸。

董卓將東西罼圭苑,皆據為己有。苑中宮殿館舍,稍作改造,分賜親眷家將。另屯兵數千,由心腹愛婿,中郎將牛輔,並義子呂布統領。拱衛罼圭苑,萬歲塢。

牽馬入府邸,呂布趕去與夫人相見。

“夫人何故有失?”共入內室,呂布取琉璃耳珰視之。

嚴夫人耳語相告:“妾亦不知,何時遺失。”

“哦?”呂布不由一愣,轉而又問:“為夫有言在先,萬勿輕出。那日,夫人何故執意出園?”

嚴夫人言道:“只因阿父手書,喚我入寺。”

“手書何在?”呂布追問。

“手書在此。”嚴夫人亦知事大,故一直隨身攜帶。

細看並無破綻。呂布又問:“何人送來。”

“門下遊徼,龐舒。”

“果然如此。”呂布如何還能不醒悟:“必是劫夫人登台時,趁亂掠去。”

嚴夫人又問:“既是龐舒所為,因何重回夫君之手。”

“乃……”確信無人竊聽,呂布遂耳語答曰:“王太仆予之。”

“王太仆,何以……”嚴夫人忙掩口止呼。似亦窺破端倪。

“夫人勿驚。此書,是否出外舅(嶽父)之手,待為夫一探究竟。”呂布已有定計。

嚴夫人忽道:“薊王。”

“夫人何意?”呂布仍未覺察。

“龐舒乃薊王門下。”

呂布一時驚疑不定:“莫非,王允所謀,薊王早知。”

嚴夫人卻未說破:“如夫君所言。待問過阿父,再做計較。”

“也好。”呂布今夜,注定無眠。

二崤城,官堡,薊國邸。

主記蔣幹,正襟危坐。

下首一人,正是遊徼龐舒。

“稟主記,卑下尚有一事不明。”

“遊徼且直言。”蔣幹笑道。

遊徼,“掌徼循,禁司奸盜”。本為門下督鄭泰所轄。門下督盜賊,為諸官府佐吏,掌兵衛,長官出,則帶劍導從,居則巡邏察禁,以防奸盜。

蔣幹先為耳室主記,乃幕府所立。雖稱門下主記,卻非隸門下署。

自薊王立幕府南閣,拜許攸為南閣祭酒,蔣幹已為南閣主記。

於是乎。門下遊徼,一分成二。守備東郭殖貨裏,輔漢大將軍府,皆更名南閣遊徼。入函園守備,仍稱門下。

換言之,幕府南閣,便對應薊王門下。便是所謂,幕府與封國並立。俗稱“宮府並立”。

洛陽吏民,未知詳情。故仍習稱蔣幹,門下主記。實則,謬矣。

薊國俸祿,屢次擡升。

以門下署為例。門下祭酒司馬徽為萬石國老。二曹掾,東孝西直,皆為二千石。郭嘉自不必說,先前徐庶自薦,平長城邊患。時薊王與之相約,若能一戰定邊郡十年無亂,當與郭嘉同領二千石俸。

二人得償所願,二千及冠。

門下五吏:賊曹劉翊、督盜賊鄭泰、功曹許靖、主簿孫乾、主記張節,皆為千石俸。

幕府亦不例外。南閣主記蔣幹,亦食千石高俸。代理洛陽事,亦不顯位卑。

“如此行事,主公知否?”龐舒道破心憂。

“我等奉命行事。毋論祭酒、中丞,皆為主公心腹,肱骨重臣。何必見疑。”言下之意,做好份內事即可。至於其他,則無需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