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徒有虛名

馬超忽道:“王上之所以坐視時局崩壞。或因大漢十三州,徒有虛名。”

“何以見得?”張郃忙問。此語出自兄弟之口,自當問清緣由。若無所指,恐為人詬病。

多年前,馬超母子,並北地十萬羌人,不分男女老幼,被“著匈奴衣胡”一鍋端來薊國。

正因如此,故有感而發:“大哥本鄚人,璋弟老家桂陽,桓弟祖籍荊州,我乃扶風茂陵人氏。可謂地北天南。然卻相聚於此。安居樂業,甘為薊人。料想,千五百萬薊人,皆如你我這般。且問大漢十三州,除去世家豪強,宗賊佃戶,還剩幾人?”

“聞黃巾亂前,十三州廣有五千萬眾。亂後只剩二千萬口。如今千五百萬,皆為薊人。十三州百姓,所剩無幾。”張郃言道。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天下百姓,皆奔國中安居。十三州,還有何所謂?”馬超自拜入蔡少師門下,學業有成。蔡少師常言,吾門千裏駒。足見愛護有加。

“王上曾言,豪門、寒門,皆是百姓。”畢竟出身不同,潘璋斟酌言道:“即便十三州遍地豪強宗賊,亦不可不救。”

馬超信服:“言之有理。”

張郃卻另有體會:“孟起言下之意,漢帝於我主,已成雞肋。‘棄之如可惜,食之無所得’。”

“弟,正有此意。”馬超答曰。此諺廣為流傳,北人皆知。

“中夏地薄。”朱桓忽有感而發。

潘璋心領神會:“海外寄田,一年三熟。若只論地利,大漢十三州,多有不及。”

“聞不毛荒洲,皆豐鎬。蔬果食之不盡,任人采摘。正因衣食無憂,故化外野人,不思進取,木弓石矢,尚不能冶鐵。如列島倭人,向化收歸己用,亦非難事。”張郃嘆道。

“比起盤錯節根,遍地宗賊。化外野人,堪稱淳樸。一心一用,無有二心。”潘璋亦嘆。

馬超言道:“正因各有利弊,故王上舉棋不定。究竟是勤王,還是自立。”

此言一出,振聾發聵。

“自……立。”潘璋口出二字,竟激熱血湧起。

與會眾人,無有例外。

與此同時。紫淵王子館會。

國中大儒,齊來赴會。除去詩賦會友,亦論國政得失。

尤其儒宗鄭玄,深諳薊王所思所想。每每答主公問政,必有所中。故一眾大儒,皆慕名而來。

薊國立五學。大儒各有所長。皆有所用。經學博士,秩比六百石,博士祭酒,秩比千石。薊國比六百石高俸,足可得錢千萬。且不算海外寄田。大儒衣食無憂,從容處世。憂國憂民之心,可想而知。且薊國怏怏上邦,開明之風。從不以言獲罪。大儒著書立傳,《日報》常起清議。只需言之有物,則百無禁忌。更助大儒評議之風。

自甘夫人攜麟子來投。董卓火燒西園,屠戮宮室,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心,昭然若揭。更加手握十萬大軍,扼洛陽八關。又聞夜宿龍床,奸淫宮女,種種倒行逆施,猶不知足。欲強娶萬年公主。

如此賊臣,人人得而誅之。他日,必死於非命。

若董卓覆滅,洛陽該當如何?

“我主又當如何?”便有大儒席間求問。

鄭玄含笑落杯。環視滿座高朋,笑容不減:“諸公何其急也?”

“董賊大限將至。漢廷傾覆,便在旦夕之間。如何能不急也?”大儒反問。

“‘三王之道,周而復始’。天下十三州,只有洛陽乎?”鄭玄笑道。

大儒亦醒悟:“尚有合肥侯,割據壽春。”

“若賊臣亡於洛陽。所立新帝,名得實亡。合肥侯可統大位乎?”鄭玄亦反問。

聞此問。眾大儒,各有所思,一時無言。

少頃,便有四少師之蔡邕,慨嘆發聲:“關東群雄,皆尊合肥侯為帝。急於過河,必有一戰。”

言下之意,薊王若急於一統江山,以大河為界。必與關東群雄,決一死戰。

無論漢室宗親,如何作想。汝南袁氏兄弟,乃合肥侯外戚,必與薊王反目成仇。今袁紹為北海相,袁術為豫州牧。門生故吏,遍及關東。更有曹操、孫堅,引為爪牙。

且與薊國不同。關東大地,世家豪強,盤根錯節,壟斷江山。大江兩岸,更有宗賊為禍。

若將薊國一切,放之大漢十三州而皆準。

首當其沖,便要過豪強宗賊這關。

正如劉備先前所料。

看似國國之爭。實則是兩個新舊統治階級間的殘酷鬥爭。

一個是將封建王權,劣化成門閥壟斷。一個是將封建王權,升級為帝國時代。

新老階級,上層建築。矛盾沖突,不可調和。

於是乎,問題隨之而來。

薊王是否已有萬全之策。來打贏這場新老交替,統一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