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義貫金石

無人料定,趙雲破圍而出,又撥馬殺回。

勇烈如斯,聞所未聞。

長坂坡長,白龍神速。

趙雲奔上坡頂,追兵前鋒尚不過半腰。如今折返,居高臨下,勢如山崩。一眾追兵,皆逆勢仰攻。馬匹降速,聲勢漸衰。更何況奔逐一日夜,後繼乏力凸顯。猶如強弩之末,矢不能穿魯縞。如何能擋神將雷霆怒擊。先前,西涼大人言,行百裏者半於九十。足見末路之難。音猶在耳,形勢陡轉。竟被一人,匹馬單槍,逼上末路窮途。

照面即血崩。

矛槊過處,落葉疾風。飛血濺處,無一合之敵。西涼大人,四面大旗,擁擠陣心,煞是醒目。見趙雲縱馬殺奔而來,四人無不變色。

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不過道聽途說,以訛傳訛。不足為信!

“將軍小心!”心念剛起,便聽左右呼號。

擡眼間。但見一人一馬,直撞眼簾。

全然不及揮刀。渾身驟緊,喉結刺痛。熱血噴射,澆紅馬鬃。

某死矣。涼州大人王方,兩眼一黑,撞落馬背。

“將軍!”左右親衛,目眥盡裂。打馬上前,齊來救駕。不料胯下戰馬,卻與白龍相撞前,紛紛卻步。千鈞一發,被趙雲沖陣而出。

手中爛銀點鋼矛,如走龍蛇。橫血噴濺,所過人馬,叢叢倒伏,慘叫斃命。

再看王方。手捂脖頸,已死不瞑目。

四人齊名,私交甚篤。余下胡軫、楊定、李蒙,各個切齒生恨。不及放狠話。忽見那血染小將,又縱馬殺回。直取中軍大旗。

楊定肝膽俱裂。情急之下,佯怒喝問:“來將通名。”

“常山趙雲。”音猶在耳,又折一旗。

正是涼州大人李蒙,被刺落馬。穿胸洞背,身長氣短。血流而亡。

“速截住此人!”胡軫、楊定,已全然不顧,將軍體面。催促兵士,以命相填。人馬血崩,前仆後繼。不知填進去多少條人命,戰圈終是合圍。

遙見趙雲被困死陣中。胡軫、楊定,四目相對,皆存心悸。

暗道一聲,好險。

不及僥幸。血光四起,人仰馬翻。

便有騎士破膽奔逃,如厲鬼哭號。不急遠奔,便吐血墜馬,驚怖而亡。乃至人馬散亂,戰圈瞬間崩盤。

趙雲殺出一條血路。直取胡軫、楊定二人。

胡軫自恃勇武,大吼一聲,舉刀沖上。刃刃相擊,迸射火線。寸寸寒芒,逆刺周身。堆光刺目,亮極爆閃。

人馬交錯,頭暈目眩。

疾痛鉆心。胡軫低頭一看。只見胸前要害,皆被洞穿。肚腸齊出,血流如注。慘叫一聲,氣絕斃命。何時中槍,竟全然不知。

西涼大人,接二連三,被刺馬下。挫動士氣,可想而知。神勇如斯,不可力敵。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楊定偃旗息鼓,亡命奔逃不提。

戰旗一動,士氣全崩。

不等趙雲人馬追身。秦胡騎士,一哄而散。各自亡命。

涼州大人,四折其三。樹倒猢猻散。楊定身前,只剩百余親衛,拼死護駕。卻又不敢接戰。得喘息之機,趙雲偷看懷中阿鬥,不料竟早已睡熟。

人馬奔騰,晃如搖籃。

禪公子,果然心寬。

此時此刻。

塢堡院中井欄處。

眼看賊兵蜂擁而入,不可阻擋。情急之下,甘夫人欲投井全節。

許攸叩頭流血,銜住甘夫人衣袍死諫。

甘夫人掙紮未果,遂言道:“事已至此,尚書令又何必強求。”

許攸口銜衣袍,不敢多言。唯淚流不止。

甘夫人心意已決:“自出西園,輕車南下,足有二十余日。縱萬裏之遙,白波大舡日行千裏,亦可至也。薊王不來,命已注定。”

許攸心中悲愴,竟不在甘夫人之下。先前與何苗同車南下。聞何苗夢中囈語,許攸便知曉甘夫人心意。誠如甘夫人所言。路見不平,尚拔刀相助。見死不救,必心意已決。

之所以裹挾阿鬥,引甘夫人南下。便是行金蟬脫殼,假死脫身之苦肉計也。許攸多智。忠心俸主,知明哲保身,更諳投其所好。然,終歸意氣風發,滿腔熱血。前後二漢四百年,痞(否)極泰來,俠義兩肩。高祖斬白蛇誅暴秦爭楚漢。光武繼高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絕業,社稷復存,再繼宗廟二百年。前後二帝,皆興於匹庶,蕩滌天下,誅鋤暴亂,布衣為王。

相照肝膽,快意恩仇。一氣盤旋,便是我漢風雄烈使然。

若薊王果如光武,三興漢室。何其大幸也。

只恨,天不遂人願。殺其母,立其子。群臣勸進,受禪為帝。薊王,薊王……

一旁趙忠,亦如死灰。

半條性命已去。

服下一丸良藥,陳到奮起余勇。障墻守闕,斃敵如麻。此時此刻,亦窮盡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