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情長謀遠

聞此言,許攸眼中,忽泛起一絲暖意。又隨之散去。

“孔璋所慮,不無道理。”許攸話鋒一轉:“然,不記右國令之事否?”

“神上宗師。”陳琳幡然醒悟。神上宗師,至死不渝。薊王亦甘冒除國之險,保其壽終正寢。

“薊王天下豪傑。愛恨分明,言行如一。心中自有日月,故不為俗世所絆。右國令不負薊王,薊王亦不負右國令。”許攸言道:“只因長情二字。”

“薊王長情之主。”陳琳面露欽佩之色。

“然也。”許攸笑問:“天下皆言長情,不知此二字,孔璋又作何解?”

“長,久也。情,愛也。”陳琳脫口而出。

“孔璋只知其一也。”許攸搖頭一笑。

“莫非此中還有深意?”陳琳亦飽學之士,急忙求問。

“長情,乃遠謀也。”許攸一針見血:“情長謀遠,便是薊王所以行事也。子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薊王少時,居十裏樓桑,有家中長姐,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另有四友寒來暑往,傾心相交。慧眼識英雄,一金知人心。而後通渠圩田,築路造樓。樓桑大治,因復祖爵。後割頭進封,非功不爵。終並六縣為王。娶長母之姐為妻,初為世家豪族所詬病。言,臨鄉侯何其短視也。然薊王一意孤行,初心不改。於是劉氏宗親,舊友故交,天下公孫,悉數歸心。大丈夫,立於天地間,當奮三尺劍,布衣為王,何須仰人鼻息。今再觀,薊國和合之風,遍吹巨馬兩岸。無忘貧賤之交,不出糟糠之妻。英傑輩出,天下齊投,皆始於薊王也。”

言罷,許攸口出剖心之言:“知微見著。為惡,我遠不及右國令。為善,助薊王三興炎漢。夫,君子曰:‘恃陋而不備,罪之大者也。備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薊王名備,乃為天下首善也。首善便是至善。故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是故,許攸雖有小惡,卻功在首善。何罪之有?”

陳琳慨嘆:“子遠深知薊王也。”

言及此處,許攸亦感慨萬千:“薊王少復祖爵,興王道治國。乃(首)善之始也。”

四目相對,心有戚戚。

三日之期,轉瞬即逝。

九月十九日,十萬大軍入城,圍南北宮城。董卓自領一萬精兵入宮。於崇德前殿召集百官。命尚書丁宮,持何太後詔書,立王美人貴子,勃海王劉協為帝,廢黜少帝為弘農王。

詔書頒後,由太傅楊彪入玉堂殿。親解廢帝身佩璽綬,進奉勃海王劉協。勃海王遂即位,是為漢“獻帝”。而後楊彪扶弘農王下殿,步行入崇德前殿,向新帝稱臣。見廢帝此狀,滿朝文武,無不哽咽流涕。群臣心中悲痛,皆敢怒不敢言。

新帝登基,未及改元,便大赦天下。

稍後,董卓自拜相國,封郿侯,“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並於朝野內外,廣布親信,僭用近似天子服飾及車駕。呼召三台,權傾朝野。

新官上任三把火。

月末,董卓合太傅楊彪、少府張儉、尚書令許攸,攜鈇锧至朝堂上書。求為建寧元年,九月政變時被誣陷為叛賊之陳蕃、竇武,及次年於二次黨錮中被捕遇害的眾多黨人平反。獻帝準奏,並效合肥侯為帝時所行舉措,恢復陳蕃等人爵位,並提拔其子孫為官。此其一。

其二,親近周毖(周慎之子)、潘隱。原大將軍何進府吏張津、丁原等人,也為其幕僚。並在眾幕僚建議下,親近士人,征召天下名士,入朝為官。黨魁張儉,尤為董卓所仰賴。

其三,不計前嫌,對關東群雄,如王匡、鮑信等,授以太守,以示和解。然獨不授四世三公之汝南袁氏群雄。只因袁氏乃合肥侯外戚。高官厚祿亦難動其心志。

董卓行事果決。俗謂“快刀斬亂麻”。待洛陽八關重開,天下方驚聞,朝廷傾覆,江山易主。

自九月十五日遇刺,至廢立新帝,改朝換代,不過半月。

及十月一日大朝。

王美人貴子,已居大位。百官朝拜。無人再提,即將遣歸封國之弘農王。

又謂鞭長莫及。

薊王此時,已入南州。度蜜月於象林苑中。

太師府,魚梁台。

尚書令許攸奉詔登台:“二日後,太後欲在上林苑中設宴,送弘農王就藩。”

“母子連心,此舉並無不可。”董卓似不以為意,隨口問道:“子遠,以為如何。”

“卑下竊以為,為防太後愛子心切,與之同歸。宜當譴軍護衛。”許攸言道。

“子遠所慮,深得我意。”董卓笑道:“命衛將軍張濟,領兵護送。”

“喏。”許攸再拜而出。

“來人。”待許攸出殿,董卓表情漸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