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坐等期滿

陛下與太師,訂立三日之期。緝拿大將軍何苗。

不等過夜,滿城皆知。

更有甚者。若三日期滿,不見大將軍何苗首級。董卓將行權臣廢立之舉。

洛陽上下,噤若寒蟬。不見嘩然。

換言之。董卓淫威之下,朝野皆屏氣,無敢發聲。

君不見魚梁台上,跪滿大將軍黨羽並家眷。高台四面環水,台上台下,重兵拱衛。插翅難逃。董卓自下朝,便在殿內晝夜笙歌,通宵達旦。

坐等三日期滿。

全然不顧,殿外一幹人等,風餐露宿,忍饑挨餓。

親見董卓呈無言白絹。尚書令許攸,暗自警惕。不敢稍有大意,露出破綻。

董卓狡詐,出人意表。絕非如許攸所料,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故行事頗多謹小慎微。不敢輕易進言,求放台上人犯。

事實上。董卓亦非今日才有此舉。前奉少帝詔命,節制四方將軍。董卓手握生殺大權,卻並未先行發難。反與田晏、夏育、臧旻三人,歃血為盟,信誓旦旦。約定南陽大水,先救百姓。遂獲三人信賴。卻又在百姓盡被薊王救走,履約之後,驟然發難。砍殺三人,並其部眾。攜眾返京,一舉掌控大權。

一舉一動,最大得利。

先救百姓,不激怒薊王,又獲諸將信賴乃其一。後殺諸將,既不背盟,又並其眾乃其二。待手握十萬大軍,星夜兼程,兵進洛陽,獨登權臣大位乃其三也。

單此事,便足見一般。趨利避害,人之常情。然能如董卓這般,兩面三刀,虛與委蛇,又心狠手辣,當機立斷。足可稱“知進退”。

看似簡單,實則不然。便足智多謀如許攸,亦遠不如董卓,知進退。諸如何苗等,自恃權貴,自視甚高,不知死活者,不提也罷。

不等翌日天明。便有一人,不知進退,夜登魚梁高台。正是九卿之少府,黨魁之張儉。

“老朽張儉,拜見太師。”黨魁鹿巾葛衣,藜杖麻履,亦步亦趨,入殿行大禮。

見黨魁折腰跪拜,禮數周全。董卓亦難免動容:“少府免禮,請上座。”

“謝太師。”黨魁起身後,卻自居末席,並未上座。極盡謙卑。

“少府所為何來?”董卓和顏悅色,明知故問。

“玉堂殿前之事,老朽略有耳聞,故不敢多言。只求太師,網開一面。放過台上百官並家小。老朽願留為質,三日不見大將軍歸案,當以死謝罪。”說完,張儉離席下拜。竟以頭觸地。

“天下重名者,滿朝文武,唯公一人耳。”董卓一聲長嘆:“(張)公既出此言,某焉有拒絕之理。”

言罷,董卓一聲令下。將台上罪官家小,悉數放歸。獨留一眾罪官,入殿赴宴。

董卓離席,請張儉上座。一眾罪官,膽戰心驚,各自落座不提。

重開酒宴。

董卓與張儉,談笑風生。一眾罪官,悲喜交加,苦樂參半。味如嚼蠟,如坐針氈。

少頃,便有中郎將牛輔,手持由罪官府中抄出之往來密信,入殿通稟。言,殿中某官,與何苗同謀。

人贓並獲,鐵證如山。

董卓並指一點。

便有左右虎狼之士,一擁而上,於坐中殺之。先斷其舌,次斬手足,次鑿其眼目,以鑊煮之。未及得死,偃轉杯案間。會者戰栗,亡失匕箸,而卓飲食自若。

另有黨魁,面不改色。頻頻舉杯,與董卓對飲。

果然天下名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西宮,千秋殿。

大將軍何苗,唉聲嘆氣,枯坐無言。

西園門外。被釋罪官家小齊聚。哀求“大將軍救命”之聲,此起彼伏。

人群之中,不時有家眷慟哭悲號。必得知,親父親夫,救之不及,已台上遇害。

“門外哭號之人,皆因大將軍,身首異處,滿門禍及。”簾後太後,面無表情:“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太後莫非為求自保,亦欲拿我抵罪。”何苗驚問。

何後暗自嘆息,遂不再言語。

須臾,便有長樂太仆趙忠,躬身入殿:“稟太後,衛將軍張濟求見。”

“必是陛下欲擒我消災!”何苗驚慌失措,以頭觸地:“太後救我,太後救我。”

太後置若罔聞:“入殿相見。”

“喏。”趙忠眼角余光一瞥,心中亦生慨嘆。何苗比何進,差之遠矣。

“臣張濟,叩見太後。恕臣等,披甲在身,不能行全禮。”衛將軍張濟,攜五官中郎將張繡入殿。

“將軍免禮,賜座。”簾內何後雲淡風輕。

“謝太後。”宮婢擡出胡床(交椅),張濟並張繡,垂足而坐。

“張將軍,所為何來?”太後明知故問。

“稟太後。末將奉陛下詔命,請大將軍入宮相見。”張濟斟酌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