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繩之以法

“夫君以為如何?”士貴人笑問。

略作思量,劉備斟酌言道:“利弊各半。”

馬貴人亦道:“誠如夫君所言。若實習三年,便可為備吏。恐被碌碌無為者所用。更為國中唯利是圖者所乘。如此,只需窮盡所能,送子入學壇。不出三五載,便可坐享其利。長此以往,吏治敗壞,綱紀無存。”

劉備輕輕頷首:“此亦是為夫心中所患。薊國五學,各司其職,各盡其用。若凡入太學壇,便可為吏。眾皆爭入仕途。余下諸學,當難有寸進。尤其門學、科學,更無人問津。”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人皆向好,學優則仕。”宋貴人一語中的。

安貴人卻言道:“薊國五學,入學皆需考試。若得通過,必有真才實學。便有唯利是圖者,欲乘機入學,亦需家中子弟,能過考試之關。”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可將國之命脈,系於入學考試一途。”薊王言道。

選吏之重要,薊王焉能不知。

“如此,當作何批復。”士貴人遂問。

“再議。”慎重起見,劉備暫且擱置。待時機成熟,再開朝議。

“喏。”奏疏乃由瑞麟閣女博士秉筆。與書函不同。

待批奏畢。士貴人有感而發:“夫君取賢用能,多不以時歲論處。”

閣中美人,巧笑倩兮。皆心有戚戚。

薊王娶長母之妻,足見一斑。國中多少年長吏,亦一脈相承。

薊王言道:“年歲積累,固然重要。然天資絕倫,亦不可或缺。吏治乃國政之基石。常聞‘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凡舉新措,必謹慎以待。斷不可等閑視之。若開備吏之口,恐成潰堤之穴也。不可不防。”

俗謂“繩之以法”。法,天下之平也。若無王法,如何明斷是非、明辨善惡。類似入太學滿三載,便可自動晉升備吏。坐享其成,絕非薊王所願。

“夫君明見。”眾美拜服。

薊國高薪養廉,三食君俸。薊王輕財重義,天下豪傑。如何會吝惜錢財。正如北海一龍出仕。食祿依秩足予。管寧視錢財如無物,俸祿絲毫不減。華歆惜財如命,俸祿分毫不增。品秩便是“準繩”。

只取年限為繩,弊端自生。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更何況,百石少吏,乃吏治之根基。若根基敗壞,乃至吏治無存,大廈將傾。國將不國。

薊王以為,年限次之,德才居首。

王子館兼太學壇,博士雙祭酒服虔,只言其一,故薊王不取。亦因言中其一,故薊王暫且擱置,未當即駁回。

“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薊王向來如此。

何為明主,知微見著。

稍後,博士雙祭酒服虔,求問儒宗鄭玄。

“主公何故擱議?”

鄭玄笑嘆:“子慎既善‘春秋’。豈只言春,不知秋乎?”

“願聞其詳。”服虔求教。

“我主,光融天下,明以照奸。何為明?日月並天也。故天有日月,地有陰陽,人有善惡。實習滿三載,便可為吏。若知此舉,國人必窮盡所能,入太學壇。五帝之學,諸學皆廢,與國無利乃其一。諸多阿諛結黨之輩乘機混入,吏治放濫乃其二也。吏治放濫,國政無存,倒行逆施,亡國之禍乃其三矣。”鄭玄答曰。

“原來如此!”服虔幡然醒悟:“我只觀其利,未見其害也。”

“我主,乃不世之英主也。切記,三思而後行。”鄭玄諄諄善誘。

“慚愧之至也。”服虔仰天長嘆。

無怪凡有內外諸事不決,薊王首問儒宗。正因儒宗,兼容並蓄,從不以偏概全。

薊王竊以為,於實習生之上,再立備吏,亦合情合理。然如何施為,又如何舍取,一時尚無定論。故暫行擱置不提。

洛陽,南宮,玉堂殿。

董太師龍行虎步,拾級而上。

階上百官紛紛避讓行禮。

仰見大將軍何苗,媚笑上前。太仆王允並司隸校尉桓典,心生慨嘆。

“大將軍翻墻入內,暗行苟且。董太師擲戟,險斷其生機。本以為必成不死不休之局,豈料竟重修舊好。著實令人瞠目。”王允嘆道。

司隸校尉,“職典京師,無所不糾”。故桓典知曉內情:“先前,大將軍遣人送禮入府。太師遂與之重歸於好。”

“何禮如此持重。”王允問道。

“何苗乃蒸西園妃坐銀盤,仍飾以脂粉,衣以錦繡,送至魚梁台上。董卓狂笑不止。遂擎腿肉以啖,台上諸人皆掩目,卓於奶房間撮肥肉食之,盡飽而止。與大將軍盡釋前嫌。”桓典答曰。

王允惡極:“啖人賊子,我必誅之!”

桓典一聲長嘆:“董卓手握十萬精兵,洛陽八關,固若金湯,如之奈何。”

便在此時,忽聽身後言道:“校尉既職典京師,何不將啖人賊子,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