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五帝之學

話說。鴻都門學設立之初,如蔡邕、楊賜、陽球等人,先後上疏反對。如今舊事重提,殿中文武百官,焉能不如臨大敵。

而在薊王看來,此乃“士人”與“文人”之爭。

士人“治大國如烹小鮮”。文人“歌以詠志,詩賦抒懷”。二者並不等同。

文人不可治國。武人亦不可。唯士人治其國。

左國令黃承彥,乃墨門钜子。目光獨到:“回稟主公。薊國百業興盛,百家爭鳴。樂坊習舞樂,茶館話評書,將作寺裏多能工,市舶寺中聚豪商。更有百工居肆。士農工商,國之石民。薊國二十等爵,各有所屬。洪都門學,焉能例外。”

樂府令杜夔,遂醒悟:“百業百工,皆有所屬。”

“然也。”黃承彥笑道:“洪都門學,非為學而優則仕。乃為百業興盛所設。習舞樂可供職樂坊,習尺牘可入市樓,抄錄文卷,代寫家書。習小說、辭賦,可書錄日報,刊印成冊,令聞者涵養心境、陶冶情操。諸如此類。門學,當位列太學,大學之下,以為補充。”

“原來如此。”薊王輕輕頷首。

百官這才醒悟,並非學而出仕。

見百官交頭接耳,面色稍霽。薊王遂問:“諸位以為如何?”

“臣等,無異議。”群臣下拜。

薊王從諫如流:“如此,當設長安西學,令稱‘瞽宗’。開立:歌舞、鼓樂、尺牘、小說、辭賦、工書鳥篆、雕刻繪畫等科。合稱‘蓺(藝)術’。”

語出《後漢書·伏湛傳》:“永和元年,詔無忌與議郎黃景校定中書五經、諸子百家、蓺術。”注曰:“蓺謂書、數、射、禦,術謂醫、方、蔔、筮。”

首任瞽宗令,薊王亦有心儀之選:“子淑何在。”

“臣,邯鄲淳,拜見主公。”便有門下報館右丞邯鄲淳,自出側席。跪拜殿中。門下並少府,皆位列側席。

“可願為瞽宗令。”劉備笑問。

“臣,邯鄲淳,拜謝主公!”年過五旬,翩翩長者,喜極而泣。

邯鄲笑林,正當其用。

如此,本科、專科,藝校,學科齊備。長安令甄逸,志得意滿,心悅誠服。薊國三校有其一,長安縣必定名動天下。

趁此良機,上庠令鄭玄又進良言:主公既立五帝之學,何不還南學之號為“成均”。

《周禮·春官·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國之學政,而合國之子弟焉。”注曰:“成均,五帝之學”。

薊王自當欣然笑納。改下庠令為成均令。鄭玄與盧植,再無上下之分。

不愧是儒宗。滿朝文武,為之折服。

五帝之學既出其三。東序令,花落誰家,不日當水落石出。

尤其薊東尹鐘繇,並藪東守樂隱、安北守閻柔、遼海守郭芝。各個摩拳擦掌,奔走不休。薊國四百城港,大同小異。唯奇觀建築,方能脫穎而出。

尤其安北、遼海二郡,先前地廣人稀。如今新納南陽百萬之眾。正待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若能得一奇觀。必成佳話。

南陽本就是帝鄉。自家園毀於大水,為薊王所救。民心尚未安定。若建奇觀,必收奇效。

北宮,瑞麟閣。

薊王洗漱更衣,登閣理政。伴浴侍禦姬,自去守備不提。

薊國五學,民論滔滔,多有風傳。便是太妃處,亦有宗親代為進言。薊王已有預料。奈何學什麽?

本科、專科,藝校,科目齊備。焉能只為虛名,而立無用奇觀。若行此舉,當真奇觀誤國。

“雜學如何?”宋貴人欣然笑道。

“雜學乃與顯學相對。”劉備亦有此慮:“語出《韓非子·顯學》:‘今兼聽雜學繆行同異之辭,安得無亂乎?’之句。《尉繚子·治本》又曰:‘野物不為犧牲,雜學不為通儒。’然,時至今日,顯學與雜學,如何區分,並無定論。”

後世亦有“以立說者謂之雜學,辨證者謂之雜考”之分。

精通雜學者,可稱雜家。

雜家,乃戰國末至漢初之學派。以博采各家之說見長。以“兼儒墨,合名法”為特點,“於百家之道無不貫通”。《漢書·藝文志》將其列為“九流”之一。

雜家著作,以戰國《屍子》、秦代《呂氏春秋》、前漢《淮南子》為代表。分別為戰國時商鞅門客屍佼,秦相呂不韋,並淮南王劉安門客所集。

對諸子百家,兼收並蓄,故略顯龐雜。又因雜家著作,皆以道家思想為主,亦有人認為,雜家實屬道家。

雖亦兼收並蓄,然與薊國大儒學截然不同。

且為長治久安計。薊王不欲開此先河。令雜學與大儒學,針鋒相對。

知夫君心憂。瑞麟閣中,一時無言。

“五學之名,雖古為今用,然立意不同。”安貴人言道:“今日之雜學,與先秦門派,不可等同。應劭曰:‘儒、道、陰陽、法、名、墨、縱橫、雜、農,凡九家’。大儒學兼容並蓄,通匯貫通,取其菁華。余下雜說,何不雜糅傳世,廣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