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以自為方

太學壇,後院精舍。

歷經擴建的後院,亦頗具規模。遍布館舍,曲徑通幽。與學壇圓樓,相得益彰。

學壇大儒,皆喜居此。

翌日晨。一輛王宮車駕,悄然駛入。正是薊王登門,拜見恩師。

恩師號稱酒豪。能飲一石。

昨夜雖與一眾大儒,對酒當歌,慨嘆人生幾何。席上皆醉,唯恩師獨醒。劉備知曉內情,故起早來見。

“恩師醒否?”劉備常服立於廊下。

“王上稍待。”恩師整理儀容,出舍相見。

賓主亦是師徒。促膝落座。

劉備呼恩師。盧植稱王上。稱呼雖改,情誼不變。

“此去南州,有何所獲?”盧植笑問。恍惚回到年少,獨授夜課時。

“天地廣大,山海無涯。”劉備慨嘆。

“中夏地薄,言之有物。”盧植輕輕頷首。整體偏北的華夏,卻不如日光普照的南州,土地富饒,物產豐富。試想,大漢若能一季三熟,何愁天下萬民,饑寒交迫,聚眾而反。

比起南州豐饒,中夏確屬薄地。

“既然豐饒,因何蠻荒。”盧植又問。

“竊以為,正因豐饒,無處不可果腹,故無人願‘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故不能‘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天又豈會降大任於斯人也。”劉備言道:“正因唾手可得。便不會去制造工具,助其力所不能及。亦不必‘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順應天時地利。更不必開山鑿渠,疏通九州之水。又豈會攻伐相殺後,慮及大而化一。”

“莊子曰:‘不離於宗,謂之天人;不離於精,謂之神人;不離於真,謂之至人。以天為宗,以德為本,以道為門,兆於變化,謂之聖人。’”目視劉備,盧植言道:“王上至情至性,乃‘至人’也。”

劉備自有領悟:“莊子所言,‘天人’、‘神人’、‘至(真)人’,乃‘聖人’之三位一體。”言下之意,唯有此三類人,能成聖人。

如何成聖?

答曰:以天為宗,以德為本,以道為門,『兆於變化』。

孫子亦曰:法無定法,式無定式。因時利導,兆於變化。

“判天地之美,析萬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備於天地之美,稱神明之容。是故『內聖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盧植口誦,亦出《莊子·天下》篇。

“王上欲成聖乎?”

“不欲。”劉備斷然搖頭。

“‘以仁為恩,以義為理,以禮為行,以樂為和,熏然慈仁,謂之君子’。莊子所言‘天’、‘神’、‘至’三人,不成聖人亦可為君子。”換言之,君子乃聖人退而求其次。

盧植又問:“王上欲為君子乎?”

“不欲。”劉備亦搖頭。少時學劍。長姐言,販夫走卒,皆有劍心。便問劉備欲習君子劍否。彼時,劉備便斷然搖頭。

“不為聖(人),不為君(子)。”恩師笑問:“王上此生,何所求?”

“大而化一,無愧吾心。”劉備答曰。

“聖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於一。”盧植言道:“王上言,‘大而化一,無愧吾心’。便是‘以自為方’。乃‘內聖外王’之道也。”

恩師言下之意。內聖外王之道,便是以自為方。然以自為方的前提,是三位一體。需是‘天人’、‘神人’、‘至人’,中之一。

劉備至純至備,至情至性。正是“(三)人中之一”。

“本有一席話,說於王上當面。如今,不說也罷。”盧植乃當世大儒。素有遠見之明。少時便言劉備“可比光武”。時至今日,又何必多言。

劉備亦未強求。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便是『道』。

故薊王言“大而化一”。

薊王知行合一,故稱『內聖外王之道』。簡稱『王道』。

與薊王促膝長談,盧植夙願終了。待薊王將薊國一切,放之四海而皆準。天下大同,大而化一。王道自成。

如何行事?

以自為方。

自薊王大夢初醒,煉成真我。方才悟道。

先賢早有所言。聖人、君子,非‘天’、‘神’、‘至’,三人不可為。果然言之鑿鑿。

之於劉備而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真名等同於真我。劉備少時名平。後與一縷殘魂相容,驟然開竅。於宗祠大考時,一鳴驚人。孩童多手指蘸水,一豎豎,書於案上。而後取三豎一組,默記在心。劉備卻早已心算得出。又何須動手?

正因見其無動於衷。故族長出言相問。

這才引出麒麟天降,星移鬥轉。令原有歷史偏轉。

真名雖得,卻來路不正。後經劉平之亂(歷經二十余載,三百萬字),終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