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眾國津徑

乘冬初季風(東北風),揚帆南下。一路順風順水,五日後抵達日南郡比景港。比景,比影也。“日中頭上景(影)當身下,與景為比”。故名之。

比景乃流徙罪官及家眷之地。孤懸三南半島之外。日南郡境狹長,綿延海岸。唯有海客往來。便有官吏上任,亦輕車簡從,聲勢不顯。大漢赫赫威名,只聞其聲,不見人物。

忽有一日。千帆競渡,如雲蔽日。大艦之上,立滿兵卒。玄甲血纓,如林之盛。粗略算來,不下十萬之眾。

待看清帆上三足金烏,赤鹿焰角,金徽耀目。

日南百姓,奔走相告。

港口屬吏,急忙通稟。日南太守已降,遂輕車來拜。自上而下,意氣風發。

俗謂“酒壯慫人膽”。孤懸在外,守帝國南疆。前後無依,左右無靠。一眾屬吏之心,可想而知。

想我薊王,威天下從不以兵革之利。然兵革之利,所向披靡。

勞師遠征,耗費無度。所求,便是“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前人之豪言壯語,必有後人兌現。據我漢土,擅立為王。罪無可恕,當夷三族。

先帝賜加黃鉞,可先斬後奏。

帝國雖江河日下,然總有英傑輩出。重整河山,力挽狂瀾。

大軍壓境,風雲變色。宵小辟易,蟊賊無蹤。雖說和氣生財,港中商販亦昂首挺胸,揚眉吐氣。便是數艘占人商船連夜出港,潛逃林邑,通風報信。

又謂“殺雞焉用宰牛刀”。薊王牛刀割雞,“大炮打蚊子”。一眾徼外蠻夷,焉能不心驚肉跳。“假道滅虢”,我等徼外野人,亦略有耳聞。

十萬大軍。五萬南夷,五萬倭人。皆著薊式兵甲。尋常刀劍,絕難破防。

待補充糧草輜重,十萬大軍便順下盧容浦。以此為跳板,強攻林邑浦。而後大軍登岸,圍攻典沖城。

薊王已上表朝堂,滅林邑國後。當擇址建江表第九港。一切所需,就地取材。

比景乃南疆大港。海客往來,珍貨匯聚。十分繁忙。

大漢能守住日南,此港居功至偉。

薊國大漢一藩,薊王威信天下。接人待物,如沐春風。自太守已降,日南吏民皆心生敬慕。三日休整,薊國橫海艦隊,南下盧容浦。

“從林邑至日南盧容浦口,可二百余裏。從口南發,往扶南諸國,常從此口出也。”故時下,日南郡之盧容浦,乃赴徼外商船始發港。有“眾國津徑”之稱。稍後又稱“壽靈浦”、“象浦”等。

二百余裏,半日可達。

日前收到消息,港口海船,皆望風而逃。城門失火,尚且殃及池魚。裹挾兩軍陣前,焉有命乎。遠行辟禍,乃上上之選。

薊王遂傳王命:閉關鎖港,征為軍用。

大艦千帆,一字排開。翻轉船翼,橫置鎖鏈。而後縱橫交錯,各就各位,立水軍大營。

二百裏外,林邑浦囤積大量漁船,埋伏重兵,欲阻薊王登岸。

稍後,斥候來報。林邑浦口,已被大小船只淤滿。占人連舟結陣,日夜戒備。頗有破釜沉舟之勢。

“以舟塞港,愚不可及。”橫海將軍黃蓋,一聲冷笑。

“徼外野人,焉知我艦船之利。”戲志才笑言。

郭嘉亦道:“當趁漲潮時,一戰而勝。”

“乘風破浪,便指此戰關竅。”薊王心領神會。

“主公明見。”郭嘉拜服。

“速去打探,潮汐如何。”薊王又道。

“諾。”

又過一日,萬事俱備。橫海艦隊,先鋒盡出。雞鳴時,已抵林邑浦口外海。

果見大小船只,淤塞港中。

黃蓋舉千裏鏡遠望,見浦口舟船排設板楯,連成楯墻。墻後還有兵士蟄伏守備。遂言道:“占人亦知兵也。”

同行郭嘉笑道:“我若是林邑王,當各伏數艘快船於兩側。待戰事起,迂回背後,乘風縱火。”

“東掾無需憂擾。某自有計較。”知郭嘉好意,黃蓋笑答。

令旗舞動,傳遞旗語。

少頃,便有百艘大艦,駛出戰陣。一字排開,徐徐迫近。

一箭地外,又旋轉側身。船腹相對。

楯墻後占人面面相覷。傳聞薊國大艦,鐵壁鏵嘴。為何不迎頭撞人,反露出心腹。

便在此時。忽見船身濃煙滾滾。船翼翻轉,煙柱沖天。隱約間,似有巨物自甲板下,徐徐升起。

待辨出此物,占人無不駭然。

一頭頭烈焰火獸,蹲踞船頭。遠遠望去,赤紅火鱗,口鼻生煙,血盆大口,火星飛濺。麋身龍尾,一角戴肉。分明是傳說中的麒麟火獸。

火獸似被鎖鏈鉗錮。搖頭晃腦,頗為暴躁。

便在占人面面相覷時。又聽號角雄渾。

似被號角所驅。火獸,各自站起。猛然仰頭,噴出粒粒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