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骨肉至親

西宮,長秋殿。

何車騎領長史許攸,入殿覲見。

“臣等,叩見太後。”

“免禮,賜座。”簾內何後,雲淡風輕。

“謝太後。”二人再拜落座。

“長史可知,所為何來?”何後先問。

“恕下臣愚鈍,尚不知也。”許攸答曰。

“陛下假扮史道人,暗中聯絡群雄,驟然發難,獨掌內外大權。今為平息關東士人與西州武人之爭,又納太傅之言,調名臣回京。前將軍臧旻等,先前奉命戍守四方,蓄養兵士。如今齊聚京城。敢問長史,陛下此舉,只為息事寧人乎?”何後索性明言。

許攸斟酌答曰:“聞待稻作畢,薊王當乘冬初信風,南下征討林邑。下臣,竊以為,嶺南戰事一起,薊王當無暇他顧。陛下或趁此良機,數路兵發,討伐關東。名臣歸京,或另有他用。”

“好一個,另有他用。”何後又言道:“長史以為,勝算幾何?”

“不敢隱瞞太後。”許攸言道:“當在五五之數。”

“哦?”如此敷衍,何後焉能滿意:“當真勝負難料。”

“陛下先前,曾遣太傅並太仆,持節撫慰山東。尤其荊州牧、益州刺史、青州刺史、揚州刺史,四州長吏,皆出漢室宗親,心向洛陽。只待陛下傳檄天下,必四面合圍,威逼南陽。如此,大局已定,勝負既分。”

“莫非,並非如此。”豈止是少帝,何後亦如此想。

“薊國大漢一藩。薊王威赫天下。若薊王置身事外,料想,天下漢室宗親,皆作壁上觀。”許攸一針見血:“卑不謀尊,疏不間親。洛陽與南陽,乃叔侄之爭也。至親莫過如此。試想,漢室宗親,天下宗王,又有誰人,能親過叔侄。”

“原來如此。”太後如何還能不醒悟:“若四州作壁上觀,陛下與合肥侯旗鼓相當。急切間,確難分勝負。此戰當不可速決。”

“太後明見。”許攸再拜。眾人皆說太後遷居西園,博覽群書,知行倍增。果不其然。

“既如此。朕,又當如何自處。”何後問的突然。

許攸答的坦然:“二宮太皇,遠遁避禍。三宮唯剩太後垂簾監國。陛下遠不及元服,卻急於親政。此舉,有悖祖宗家法。亦與禮法不合。太後宜當‘勸諫’。”

“長史之言,甚慰朕心。”何後又問:“當如何‘勸諫’。”

“下臣鬥膽。”許攸心生得意,面上卻越發謙卑:“黨魁當可一用。”

“聞董太皇,以日易月,年內二次賜婚薊王。黨魁上疏劾奏,此舉與禮法不合。黨人皆飽學之士。陛下未及元服,便強行親政。亦與禮法相悖。”何後輕輕頷首,繼續追問:“得黨魁相助,又當如何。”

“衛將軍張濟等,本出董驃騎幕府,與後將軍董卓,雖同出西涼,卻非刎頸之交。左中郎將呂布,更身受薊王大恩。今西州武人被百官群起而攻,故行同舟共濟。若能分而化之,何愁大事不定。”許攸早有定計。亦深知西涼邊陲民情。

“願聞其詳。”何後心領神會。此才是關鍵之所在。

“西州,飽受羌亂之苦。故民風彪悍,匹夫之勇。邊鄙之人,習於夷風。下臣觀董卓之輩,皆生性多疑。誠如‘狼性怯,走喜還顧’。太後豈不聞,薊王平羌時,巧設留白離間之計乎?”許攸確稱足智之輩。

“薊王‘金城太守’表中,不書錄姓名,只做留白。”薊王一舉一動,太後焉能不知。

“此乃出脫於春秋時,晏子‘二桃殺三士’之計也。”薊王並賈詡,君臣相契,共設無雙連環,一舉平定西涼,許攸如何能不深究:“太後只需巧施此計,令西涼眾,暗生間隙,相互見疑。乃至刀兵相向。大事成矣。”

“離間計。”太後不置可否:“當從何處著手。”

“董卓與陛下。”許攸眼中精光乍現。

何後微微一笑:“計將安出?”

“太後只需如此如此……”

“妙計。”饒是何後亦不禁稱贊。

“太後,謬贊。”許攸目露得色,急忙下拜遮掩。

電光石火。簾內何後似已窺見。

南陽,新帝宮。

二袁,賣官鬻爵,中飽私囊。志得意滿,趕來相見。人皆一樣。陡掌大權,喜大忘形。先前不過一郡之守。如今手握關東吏員升遷任免。權利之大,何必多言。

“弘農王(少帝)調名臣回京,意欲何為?”新帝亦覺此事,不同尋常。故急詔二人入宮。

袁紹答曰:“傳聞,乃為息文武之亂。”

“若如此。皇甫嵩、朱儁二人足矣。四方將軍齊聚,麾下十萬精兵,人吃馬嚼,耗費無數。區區洛陽百裏之地,何以久持。”新帝果然知兵。

“回稟陛下。前將軍臧旻、右將軍田晏、左將軍夏育,成名已久。先隨涼州三明,平定百年羌亂。又聯手薊王,北伐鮮卑,一戰成名。後與皇甫嵩、朱儁等,討平黃巾。”袁紹斟酌言道:“莫非,洛陽欲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