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牛刀割雞

“父王言,當組聯軍,隨夫君征討不臣。”美人又答。自嫁入薊國,新婚之夜與夫君坦誠相見。個中滋味,當真痛並樂極。如今早已情根深種,斷難舍離。

有漢一朝。家事即國事。

薊王向來,公私分明,愛恨拎清。然對家事,亦盡心盡力。君不見,專設門下署並少府,處理王家事宜。

“哦?”劉備欣然笑道:“兵卒幾何。”

“五萬飛軍。”當真下了血本。十夷王雖是西南夷中大部,然麾下大小種落混雜,各說各話,難以協同。一個不如意,便拔寨而走,入夥別部。此亦是部落聯盟的最大弊端:聚散無常,極其松散。

若論出身,十夷王女,沾親帶故,皆有淵源。

“五萬飛軍,足可蕩平林邑。”劉備欣然一笑:“諸王,何所求?”

“父王言,願入海市,販運山中珍物。”

“可也。”劉備欣然應允:“然,凡入海市者,需先入海市籍。一旦入籍,便是薊人。受《薊法》所轄。凡有不法,嚴懲不貸。不知諸王,以為然否。”

“海市乃出薊國,理應如此。”話說能入籍薊國,西南百夷,自當求之不得。

“如此,先入薊商會。待平定林邑,再造大船,揚帆出海。”劉備言道。

“謝夫君。”鴛鴦十美,大喜下拜。

家和萬事興。何必多言。

送走鴛鴦美人,劉備忽又想起一人:“安素船行何處?”

“已入漳水。今夜可入國境。翌日泊於南港。”

“此次二宮太皇同行,斷不可怠慢。”劉備言道:“當以國禮迎接。”

“二位國相已備妥當。夫君可安心。”士貴人答曰。

“如此,甚好。”劉備又道:“聞董太皇病倒榻上,情況如何。”

“侍醫言,乃積郁成疾,苦無良策。”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還須心藥醫”。華室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除去二宮太皇並一眾逐鬼童子,時至今日,外人尚不得而知。逐鬼童子,被董太皇豢養於偏殿。除去食母進出,便是永樂太仆封谞,亦需禁足。

故,童子中誰是誰來,封谞亦分辨不清。

然劉備卻是為數不多,知曉內情之人。這便嘆道:“本以為遺詔、遺子,皆已入手。廢長立幼,手到擒來。豈料貴子為何後所奪。大事難成,董太皇一病不起。”

“夫君所言極是。此行,或生變故。”士貴人言下之意,董太皇恐難轉圜。

“若令太皇崩於國,我等罪莫大焉。”劉備目光深邃:“傳命太醫令,當悉心診治,確保萬無一失。”

“喏。”士貴人亦知事大。誠如先前所言。二宮太皇,如今位高權輕。宛如兩尊琉璃大佛。“此物易碎,輕拿輕放,萬勿倒置”。一個不留神,支離破碎。薊王坐實大不敬之罪。

先前已與母親言明,宜入西宮增城殿,與太妃為伴。

宮中太醫左令華妁,得華大夫真傳。醫術不再其父之下。當可保太皇安危。

萬事俱備。只待明日,南港恭迎聖駕。

洛陽西郭,壽丘裏,車騎將軍府前裏道。

長史許攸,主簿陳琳,登門求見。不料卻吃了記閉門羹。

“將軍何故如此?”許攸長揖相問。

府中主事,面露慚色:“回長史。將軍自出詔獄,便閉門思過,概不見客。”

“我等豈又是客?”許攸再拜。

“這……”其中隱秘,主事又豈能知:“不瞞長史,便是卑下,亦不得入內。往來通稟,皆由侍妾傳語。既然將軍不見,二位莫再為難卑下。不送。”

“這……”許攸、陳琳四目相對。唯有留下投帖,登車自去。

待少府車駕出裏道。陳琳低聲問道:“事到如今,該當如何。”

“我料,何車騎乃奉命避嫌。閉門思過,乃其一。不與董卓等西州武夫相爭,乃其二。”

“太後當真不爭?”陳琳不信。

“若不力爭,太後焉有今日之位。”許攸搖頭一笑:“西園萬余精銳,若只為自保,豈非牛刀割雞。”

“太後意欲何為?”陳琳遂問。

“尚不得而知也。”許攸答曰:“唯重入車騎府,方可窺知關竅之所在。”

“閉門不納,如之奈何。”陳琳略顯喪氣:“不若棄官北上,去投薊王。”

“不可。”許攸厲聲呵斥。稍又略加平復:“無功不受祿。江山社稷,尚不知鹿死誰手,你我豈能半途而廢。”

自知一時失語。陳琳急忙賠罪:“子遠勿怪,個中厲害,豈能不知。不過一時失語,萬勿當真。”

許攸面色和緩:“詩雲:‘行百裏者半於九十。’此言末路之難也。”

“末路之難”,本意最後十裏,最為艱難。然話出許攸之口,卻讓陳琳別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