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得失參半

“妖婦敢爾!”董太皇怒急。王美人貴子,乃此行關鍵。若被何後所掠,如何再奉先帝《起居遺詔》,廢長立幼。

何後卻不以為意:“此船乃先帝所賜。設有機關暗道,可通船內各間華室。名為籠絡京中宗親貴胄。實則令妾,暗行細作,窺聽宗室諸劉,京中隱秘。”

“無怪你夜夜笙歌,通宵達旦。”董太皇嗤鼻一笑。以為何後整日賣弄風情。

“如太皇所料。為防妾與宗室私通,先帝胴體雕青,暗伏黃門死士,日夜監視。”何後輕撫小腹:“若非麒麟送子,紋身猶在。”先帝出身河間。孤兒寡母,輕車上洛。京中勛貴,錯節盤根。若要穩坐大位,暗中拉攏,收歸己用,乃是必然之選。再沒有比,出身商賈,善迎來送往,知人情令暖,又瀲灩無雙之何皇後,更合適之選。

“無怪主記疏忽。”竇太皇言道:“此船本就遍布機關。你又經營多年,自然了如指掌。來去自如。只是,何以知之?”竇太皇所問,乃是何後如何知曉,二人今夜潛逃。

“太皇恕罪。”暗門重開。長樂太仆趙忠,領麾下黃門死士,劍拔弩張,將華室圍成鐵桶。一聲令下,萬箭穿身。

“原是(先帝)阿母。”竇太皇一聲輕嘆:“雲台之秘,自瞞不過你。”

“各為其主,老奴鬥膽。”趙忠皮笑肉不笑。

“老狗欲弑君乎!”董太皇驚怖狂言。

何後冷笑反叱:“二位太皇,避人耳目,暮夜潛行出宮,無人知曉下落。若亂刀之下,砍成肉泥。還有何人可辨?”

“你!”董太皇渾身顫栗,驚怖之下竟口不能言。

“我等遠去,宮中只你母子。陛下如何能不善待。”竇太後見慣生死。面色不改,舉止無亂。與董太皇,高下立判。亦或是置身事外,了無牽絆。

“非憂陛下,乃懼薊王。”盡占上風,何後索性明言:“聞先帝《起居遺詔》已入薊王之手。太皇又曾指天為誓,共扶貴子。今攜貴子,遠赴河北。意欲何為,不言而喻。”

見何後尚不知《起居遺詔》便暗藏袖中。董太皇面色稍霽,心中稍安。

“如何?”

見竇太皇來問,董太皇勉強開口:“先前太後分去一半逐鬼童子,便是為今日預備。”

“正是。”明人不說暗話,何後言道:“上元夫人言,王美人貴子,必在‘申’、‘茲’二童子之中。不知然否?”

“然也。”董太皇一聲悲嘆。

“事已至此,太皇可否實言相告,何人乃真龍之子。”何後輕聲問道。

董太皇正欲強辯,不料暗門三開。藏身各室的一眾逐鬼童子,被黃門死士悉數拿下,推搡入內。

利刃加頸。生死之間,眾童子表情各異。

話說,童子皆董太皇親手養大。不是母子,勝似母子。見狀,董太皇一時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太皇休哭。”便有一童子大膽出聲。

“你是何人?”何後笑問。

“申。”童子答曰。

見他身形肥碩,大眼濃眉。全無先帝並王美人相貌神似。何後不置可否。又問道:“何人名茲?”

少頃,便有一童子,怯懦出聲:“吾名茲。”

何後聞聲去看。只一眼,便已篤定。這便笑道:“二人雲泥之別,太皇又何須多此一舉。”言下之意,龍生龍,鳳生鳳。有其母必有其子。王美人風姿約綽,先帝亦五官俊秀,如何能生出一泯然眾人,“胖大癡肥兒”。

二人差異,如此明言。除非避而不見,亦或是整日佩戴遮瑕鬼面。只需如此這般,露相於大庭廣眾之下。孰真孰假,孰是孰非。相幹人等,只眼可辨。

趙忠這便上前,將“童子茲”抱起。

細細端詳後,確認無誤:“必是先帝子也。”

自先帝入宮,趙忠、張讓,便侍奉左右。趙忠更被先帝喚做阿母。如何能認錯。

見董太皇面若死灰,何後酣暢淋漓:“妾,恭送二位太皇。”

言罷,轉身自去。

趙忠諂媚行禮,懷抱貴子,閃入暗門。

余下黃門死士,收刀緊隨。一眾逐鬼童子,猶不如雞肋。殺之無用,棄之不惜。

目視貴子被掠。董太皇痛徹心扉,兩眼一黑,嘔血倒地。

一墻之隔。黃門死士,列隊穿行暗道。便有頭目,抵近悄問:“敢問阿父,何不斬草……”

趙忠猛然駐足。厲聲言道:“我等漢室忠犬,焉能以下犯上,大逆弑主!再有此念,定斬不赦!”

“喏!”頭目慚愧敗退。

回頭,又沖懷中貴子,諂媚一笑:“董侯勿驚。老奴名喚趙忠,往後便由老奴侍奉衣食起居。”

“可是先帝阿母。”貴子竟也知曉。

“正是老奴。”遙想當年,趙忠不勝唏噓。然腳下不停,緊隨何後出側舷暗門。趁夜色遮掩,安然脫身。十裏函園,魚龍混雜。趙忠手眼通天,必有心腹接應。